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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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糟糕透了的一天。

莫名其妙淋了一场大雨,莫名其妙掉进这个鬼地方,又若无其事地在这里写日记,糟糕透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忘记一切,害怕有一天我变得面目全非。所以我只能趁现在尚未成为记忆,竭尽心力写下自己此时此刻所感觉到的东西,并寄希望于这些死掉的文字能把我带到未来。但正身处世外之地的我,真的还有未来可言吗?

雨仍在下,我坐在某处空无一人的海畔上。红色的书包狼狈地扑倒在泥泞里,曾经珍惜呵护的文具书本洒落一地。脑中闪烁其词的想法多如乱麻,我已无意捡拾。毕竟,如果连学校都不存在了,那这些东西还在什么用呢?我不知道。或许正是这种想法将我引到这里,引到理应不存在的地方。

脚下波涛汹涌的海浪不时传来温暖的海风,轻轻挠过脚心。远方,半坠入蓝海的像是太阳的物体蒸腾起大量云雾,将自己包裹起来。我妄图从中窥见现实的影子,但并不成功。因为我知道它不是太阳,它是一只眼睛,或者说半熟的荷包蛋。它在看着我,向我发出求救信号。一种近乎是隐喻性的活力,我毛骨悚然。

脸上粘附的洇湿头发有些碍眼,我想拨开它,却扯下一大团海带似的东西,海带根部残留着新鲜的殷红色。我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伸出另一只手一摸,一滩黏糊糊的黑红液体粘在手上。雨水到现在却显得绵软无力了,徒劳地剐蹭着手上的脏物,想来彻底清干是不可能了。

海畔边的草甸芬芳艳艳,流光溢彩。我躺下去,任凭发丝裙尾与草尖勾拉撕扯。这里的天空呈现出反常的灰色,让我想起钞纸燃烧后堆积的余烬。白云依旧那么白,甚至饱和到有些失真了。这里的黑夜又是什么样子呢?也许没有黑夜,我也想象不出。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坪,眼前是无远弗届的大海,只有一道岩石垒成的高墙将它们分隔开来。用人造的器械精细分割的平滑石块此刻失却了目的性,仿佛造物主的蓝图在这里留下一块空白。高墙荡平海浪,抚尽青草,静静矗立。我设想它是有终点的,只有最疯狂的设计师才会设计出无穷无尽的回廊,那是最绝望,彻骨的虚无。

我有点想念不久前尚且属于我的日子了。青春期幼稚的爱恋,与朋友们嬉戏玩笑,躺在被窝里享受欢愉……即使在日复一日的囚徒生活中,西西弗也拥有自己的幸福,因为搬运滚石的使命驱骋着他。而现在,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独自坐着,静静等待风雨中最后一道闪电。

咸湿的海风静静吹拂着长发飘飘的细雨,吹向铁灰色的天穹。头皮上那块寸草不生的地方渐渐结了痂。我好像与这里渐渐融为一体,下身渗出红色的根系攫住阴软的泥沙,脸庞风干,四肢僵硬。这空无一物的地方唯独盛放着我,什么都没有盛放。胃部忽地一阵痉挛,惊醒了其中谵妄的梦中人。有东西用无形的触手舔噬着我的全身,我感觉到恶心。

在噤默中,模仿着太阳形状的东西慢慢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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