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些了吗?”
门被打开,进来的魁梧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说着。
“咳,没有,根本找不到药……”
房间里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衣,躺在床上。
“最近外面也不太平,总有人说着什么星星要落下来,说真的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在后室横竖也无非是死了。与其进入那些奇怪的死区层级,倒不如在这看看流星更快活。”
魁梧男子抱怨着。
“唉,后室的人都病了。身体上也好,心理上也罢,什么天堂啊,最多不也就是个宜居,为了活下去和回家,他们的思维已经变得像一根绳子一样简单。”
说罢,灰衣男子又咳了几声,面色更为苍白。
“哈哈,还是老弟你看的明白。现在M.E.G.那群人都急疯了,谁知道现在的人会愚蠢到这个地步。总之相信我,会没事的,后室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治不好!我再帮你托关系找点特殊物品试试,说不定就有治疗方法呢。”
魁梧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拿起一根烟,不过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迅速的放下。
“哥,没事,你抽吧,这病也不是烟不烟的能影响得到的了。你在前厅就爱抽这些东西,后室里搞到这些也不容易,抽些也能找找家的感觉。”
“不行不行,再怎么说你也是病人,又一直咳嗽,我在这抽烟肯定对你有影响的。”
魁梧男子说着,向门外走去。
在他离开后,房间里又是几声咳嗽,然后便安静下来,只剩浅浅的呼吸声。
如此多日,Level 11内的游行更加盛大,人们开始绝食,暴乱,总之一切,都依循那位台上的男人指挥着。
“或许对于某个计划而言,这样子也算有条不紊。”灰衣男子这样想着。在这期间,有朋友给他寄过信件,说是那位台上的男人会给得了像他一样不明原因病症的人“神水”,许多人说十分有效,便想让他去试试看能不能也要一份,毕竟,如今即使是这样的“神水”也供不应求,甚至出现了“假货”。
灰衣男子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听着每日窗外的呐喊声,口号声,与哥哥给自己带来的外面的情况,他开始有些动摇。
“说不定是真的呢?”灰衣男子也开始抱有如此想法,但他在前厅的一切履历与常识均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是后室。”脑海中的声音如此说,“后室没有不可能,说不定他是类似于那些神明的实体,来带给我们救赎。”
“不可能!”灰衣男子怒吼着,为自己感到可笑,亦没想到如此荒唐的话有一天会在自己脑海里想起但自己却无从反驳。
“它就是真正的“良药”。”沉默许久,灰衣男子突然如此说道。
又是两天,门外的游行被推向了高潮。
灰衣男子收到哥哥的信件,他说自己要处理的东西很多,最近几日回不来。
终于,他决定出门看看,但太长时间没有长距离走动,让他的身体感到些许不适。
居住在周围的流浪者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过看完后都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
阳光斜射下来,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缓慢地走着,如同学步的孩子,每跨出一步都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依旧高高挂着,丝毫未曾移动。
他又想起了前厅,那个纵使不如某些层级安全的,真正的家。
但这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如果自己的身体状态依旧如此,连切出Level 11都会做不到。
终于,他看到了那座高台。
台上的人看不清脸,说着含糊的话。
“我想要治病的药。”他并不关心台上的人所说话究竟如何。
台上的人弯下腰来,给了他一个“微笑”,说:
“你当真需要治病的药?”
灰衣男子点了点头。
“你没有决定这事的权利,找你哥哥来吧。”
“胡说八道!我的生命,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灰衣男子歇斯底里地吼着,即使他相信哥哥来到此处会做出同样的回答,但至少他认为自己有权决定自己的生命。
“不,你不行。”台上的人语气平淡。
“弟弟!”恰逢时宜地,魁梧男子向此处奔来。
“他想要药。你觉得,应该给吗?”台上的人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
魁梧男子沉默了,没有做出回答。
灰衣男子见此跑上前去,死死的盯着魁梧男子的眼睛。
“你为什么沉默啊!你不是说要给我找药吗?现在神水就在你面前!”
“不,弟弟,你被蛊惑了。他不可信。”魁梧男子将弟弟轻轻推开,拉着他向人群外走去。
“我带你找其他药。”魁梧男子继续说着。
“不,神水才是药!”灰衣男子依旧固执。
“你病了,现在又有些疯狂,病早就把你的理智夺走了。你是这样,这群台边的疯子都是这样!”
“好了,不用再吵了。”,台上的男子扔过来一个袋子,“里面就是神水,带走吧。至于要不要用你们自己决定,哪怕卖掉都能有个好价钱,也能让你去黑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实用的治病物品。”
灰衣男子一把捡起袋子,却被哥哥夺回。
他没有把袋子还回去,只是抢过,然后拉着灰衣男子穿过人群。
周围的人群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似乎又碍于台上人的威严,无人上前。
就这样他们走回住处,平安无事。
魁梧男子把袋子放在桌上,一眼不发,又出门了。
灰衣男子看着袋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此时,外面响起沉重的敲门声。
声音只响了两次,见无人开门,便传出砸门的声音。
“开门,把“神水”给我!你这个疯子没必要用它!”门外的人大声吼着。
似乎在后室待久了,人们学会了更多的怒吼。前厅来的人们心底都压着一口郁气,看着眼前一切类似前厅的东西,仿佛都是后室在说:“回不去了,这就是你的新家。“
当怀旧感被认清后,回忆或许会更加浓烈。
灰衣男子如此想着。
然后,打开袋子,一饮而尽。
这不是什么药,这也不是杏仁水。
当“神水”润泽喉咙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是前厅中正常的饮用水。
他闻到泥土的香味,草木的气息,看见车海的奔流,光污染的折射。
一切似乎从未改变。
再次睁开眼,面前是灰色的天空。
高耸的纪念碑屹立在身边,插入方才存在的云端。
他突然明白了。
他早就死于Level 11的暴动,与弟弟一起。
他的身体正在层级中衰老,旁边放着那张可以让他离开的报纸。
这一切似乎都是他临终前的幻梦。
他朦胧中捡起报纸,想读一读。
光芒闪过,他又出现在Level 11中。
眼前是因为长时间劳累已睡去的弟弟,而自己却身着灰衣。
“开门!你个疯子!”外面的人怒吼着。
桌上的“神水”袋子已空,他的手上依旧沾着一点湿润。
他的口中带有些许回甘。
太阳仍未落下,洒在房间里。
只剩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