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箱中的女孩


银箱中的女孩


一切总是电梯。

过去十五年来,电梯几近与你人生无关。喔,当然,它们永远在此:你出门经过其二,上班搭乘其一,但你很少在那金属空间徘徊,也很少多看它们两眼。尽管繁忙时段的小憩确实令人愉悦,但你的日子鲜少于事务间暂歇,更别提选择往返其间的方式。事实上,如果有人问你过去那十五年的人生如何,你或许会提及空虚的家或无趣的工作,无尽的行程,仅此而已。你很少作梦,你的脑子疼于黑夜,于白日绞尽,那里有着烦恼,怨恨,和拒绝具现于文字的痛楚,药物无法治疗,而那朝九晚五的行程肯定也无法。所以,除心理外的一切皆在运转,而除生理外的一切皆受伤害。

若有人在先前不知数时问及你的生活,那他收到的答案将会被电梯填满。你喘鸣着苏醒,奋力地入睡,紧靠于银门和了无生气的公司墙边。随着时间推移,你算不清日与梦,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你想知道,公司的人们是否想念或希望得知你的所在,但心中那悲伤而理智的你,认为这份念想成真的机率并不乐观。

于是这濒死的家终成空虚,悲哀的职位也彻底变得空无一物,无人再临。一切都十分诗意且可爱,但你几乎没时间欣赏这份讽刺,因为电梯的门又开了,为了避免卡于缝中,你不得不将半麻的肩膀从门板上移开,警惕地转着刺痛的脖颈,面对狭小矩形监狱外的陌生环境。

这次,映入眼帘的是褪色、狭窄的走廊,裹上酥脆的发黄壁纸。阳光自尽头的一排窗户透进,一路延伸至拐角处,覆上地毯,暖意融融。

你站了起来。

这里看上去有些晦暗肮脏,墙壁几乎缺乏质感。深黄色的V字图案似乎并非出自壁纸本身,而是如同哑光涂层般涂抹在上方。你踮起脚走过廊道,霎时加快步伐,跑了起来。扫视一眼天花板,不见任何人造光源,外墙上零星排列的窗户透射进光线,填补了此处正急需的生气。

(后来你才意识到落在地上的光线缺乏阴影,无论距窗多远亮度始终维持一定,所有“外”墙的朝向皆全然不同。)

但此刻,你允许自己沉浸于这古怪景色内,在简朴却舒心的环境中紧抓住每个细节。尽管廊道缺乏显眼的灯具,但能在墙边见到数个固定在上的蒸汽散热器。沿着那排窗户行走,你还注意到一根孤独的窗帘杆,挂着被蛀虫咬得千疮百孔的可怜布块。你经过时将布拉起与你相伴,听着机械移动时令人满意的滑行,直至布块完全舒展开来。

曲折不断,弯道紧接着走廊,再到达另一个拐角,但在这复杂曲折之地,你并非走的漫无目的,因为你听见不知数个拐角后传出喧嚣。走近时,你似乎认出那喧嚣是某种舞厅音乐,由刺耳的老式录音机播放而出,其中无序地穿插着笑声。好奇心驱使着你深入迷宫,最终来到了更加窄小的走廊,门板弃置于两旁,音乐声比以往还要更加接近,你肯定它就在前面不远处。

你小心翼翼地靠近其中一扇门,把手按在一木制品上,无须旋转,门把便轻易移动起来,就如门闩早已生锈了般无阻地裂开。你退后一步,向左倾斜,透过缝隙窥视,看见如同老电影中的景象。开放式阅览室坐落于此,内有大扶手椅置于桌边,桌边又邻花瓶侧,还有扇明亮的飘窗,可俯瞰一整片炫目的白。虚空之白光涌入此景,在地毯上,在躺着尸体的地毯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阴影。你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可注意到腿的残端曳在一滩红色的血迹后,痕迹又延伸到房间另一头,那处聚集着几具扭曲、皮革般的身影。警觉起门铰链的声响,那三双扭曲的眼睛与你对视,而你突然意识到,刚才的笑声可能并非留声机音轨的一部分。

困于无举可行,你放弃了所有探索计画,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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