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喂? 麦克风测试!麦克风测试!(两声敲击声)啊,开着呢。
(一个粗哑的洪亮男音响起,如同喉咙被砂纸摩擦过,令人感到不适)
???:广播的时间到了吗?(翻纸声)还有整整五分钟啊,加里宁。
(另一个平稳男音,声调对比之下显得十分平淡)
加里宁:提前干活儿总没错的,马加丹…
加里宁:(触电声)妈的!!草!!(拍桌声)这破设备他妈怀崽子了吗?
(粗哑的嗓音猛地炸出来,如同钢管摔在地上)
马加丹:彼尔姆,过来帮忙修理下机器。彼尔姆…彼尔姆…?彼尔姆!加里宁,拉他去醒醒酒!我们就一台机器,可不能这时候掉链子!
(一阵打砸声,隐约有咆哮声与嘟囔声夹杂其中)
马加丹:加里宁,我提醒过你首秀前少喝点酒的。
加里宁:(呕吐声)(喘气声)得了吧,就你那野鸡电台,还以为会有人准点守着?
马加丹:(叹气)帮我把他的酒抢过来,我得来一口——啧,都是呕吐物——等他酒醒了我们再开始吧。对了,那设备你测试完断电了吗?
加里宁:我操!我忘了!!
(响起一阵放电声,似乎麦克风被拔下了。)
马加丹:好,加里宁!准备好了吗?
加里宁: 那还用说!
马加丹:斯文点!给听众们好点的第一印象! 咳咳,嗯。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初次见面!我是你们风度翩翩的主持人!马—加—丹!!
加里宁:哼哼…一秒入戏。
马加丹:欢迎收听苏黎世电波的!
马加丹电台!!
(声音严重失真,如同设备在水里浸泡已久)
加里宁:也是我们的头号债主哦,沟子卖烂了都还不上欠款。
马加丹:穿越故乡之雾,只为故乡众人提供美妙的故乡之音!这么掉档的稿子谁写的…
马加丹:初次见面,让我们在聆听美妙的音乐后再开始畅谈吧!加里宁,放音乐,快点。
加里宁:卡带了,你等会儿!(电流声)哎我去!(磁带杂音)
彼尔姆:让我来!(敲击声)好了!能用了。
加里宁:这壳都瘪了,小心一会炸了…
马加丹:咳咳!!感谢听众朋友们在沉默中期待这段惊喜音乐,现在,让我们正式播放吧!都说了小点声啊,你们俩。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葬礼进行曲徐徐响起)
马加丹:哈哈哈…惊喜吧…嗯,朋友们!这音乐真如我们的生活一般难料啊!好了,让我们感谢苏黎世沙皇殿下对本电台的大力支持…
加里宁:我看他最好的支持是免去我们的酒钱,而不是电台与设备。
(一阵金属打砸声,伴随着似乎是脏话的嘟囔)
马加丹:话归正处!听众朋友们!在上周,我们收到一封神秘听众的来信…请忽略我尘封的通信箱。内容大意是他在晾衣绳上发现只冻僵的乌鸦,解冻后那畜生开口就要伏特加。后来发现它是个邻居家卡在排水管里的醉汉…
加里宁:这故事我他妈好像在某人的欠条背面见过?
马加丹: 怎么一堆废话……是的!这便是取材于生活!说到生活,下个鱼停日就是那群航船者过节的日子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他们要点零食尝尝。
加里宁:而且他们全免费!谁能拒绝那些五颜六色的美味小鱼儿呢~
马加丹:(快速且连贯的翻页声)说的没错。但请允许我在此向各位听众介绍本期节目的搭档!加里宁!
加里宁:别一惊一乍的!马加丹!再说我走了谁管机器。那傻大个好像又要耍酒疯了。
马加丹:不要怯场,加里宁。你也好活跃一下气氛,激发听众朋友们如火的兴致!
加里宁:(拖动椅子的声音)行行行,得令!这椅子可真舒服。丑话说前头,到时候机器被砸坏了可别赖我。
马加丹:回到正题,加里宁。先以一个小问题开始今天的话题吧,你见过人类吗?
加里宁:就是那些老是喜欢在层级间窜来窜去,有的看见我们就会尖叫着害羞地跑开的玩意?它们还怪有意思的嘞。
马加丹:说起人类,你不觉得他们真的很神秘吗?我们生活的环境中,许多莫名其妙的设备与事物他们大多都能熟练使用,好像后室的很多事物都是为他们专门设计的一样。
加里宁: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喝酒的时候听别人说有见到过只人类在土著窝里对着个大壳子啪啪不停敲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竟然对着它亮起来了。那个人类溜得倒是怪快,看见他一溜烟就跑了。
马加丹:加里宁,对人类和故乡的众人们尊重些,我相信他们身躯中蕴含的智慧不比我们想象的弱,况且说不定现在有些人类朋友就在听我们的电台呢。如果我没猜错,你想说的是电脑,对吧?我也听别人说,电脑之间可以发送任何信息,而且速度很快。说来汗颜,我到现在都没搞懂电脑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也许那些小细管中有个小小的飞毛腿在奋力地传递信息呢。
加里宁: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如果这个月欠条再还不上,我们也只能去土著窝混了!再说你真有啥话在欠条背面写上去塞别人信箱里不就得了。那群玩意我不知道到底哪里聪明了,能像我们这样天天在酒馆泡着舒舒服服的还非得乱转,最后还不是被那群土著扒成一堆烂泥。
马加丹:哈哈。听众朋友们,不必在意加里宁的酒后之言!加里宁,别忘了你在酒馆喝得有多醉,我们清欠条就有多发愁。这些都不是重点,只是你没有发现吗,他们就像从异世界意外掉落进这个世界的旅人,像我们一样寻找家的方向?
加里宁:得了,别提那些伤心事了,要是真能有机会回家,我还会在酒馆里打发时间?而且我看他们中有的也不是多想家,在层级里面切来切去还怪高兴的。
马加丹:那可不一定!就如同你借酒消愁一样,这种活动也可能是他们消遣的一种方式,别把事情看得太死嘛。我相信,在他们内心的深处,还是有想要返乡的那种心情呢。回到正题,你有没有发现整个后室与人类们契合的特点太多了,以至后室有可能就是因为人类而生的?
加里宁:(椅子的移动声)啥?我看你比我喝的还醉吧?照你这么说,你跟我都是因为那群傻逼玩意才生出来了?
马加丹:冷静,加里宁。我蹦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也很难接受,但是你不觉得我们身处的世界太割裂,而且有太多令人迷惑的事物了吗?我也不过是结合他们的表现大胆揣测。也许他们原来身处的世界比我们身处的世界更加完美和谐,说不定这里原来就是他们世界的一部分也说不定嘛?好了,这终究不是我们该去解决的问题,这种宏大的哲学问题,我觉得不如留给听众朋友们独自深思。
不如让我们以一个简单的小故事进行本次最后的讲述吧!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恰恰是一位人类,可她一点也不像加里宁怯场呢。加里宁与听众朋友们,你们有兴趣听一听她的故事吗?
加里宁:我那是懒得参和你那破节目,哈!
马加丹:别这样!加里宁,生活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只有欠条与酒精。偶尔听听别人的故事也是一种颇有益处的乐趣。这个故事还和我们的老朋友清道夫有关呢。不想期待一下这两位跨物种的邂逅吗?
加里宁:…这故事听起来就挺烂,我不觉得那些只会到处打扫肉块的奇怪玩意能和人类扯什么关系,他们有时候甚至把那些小朋友折叠再折叠然后丢到不知道通向哪的小坑里,特别是跟他们对视的时候,我曾经就吃过一次亏。
马加丹:哼哼…许多动人的缘分往往于误解与意外之中发生,并发展出意想不到的结果。我本有意邀请一下故事的主人公作为我们的嘉宾。奈何她目前的行踪实在令人难以捉摸,我只好代替她本人向各位听众娓娓道来这段奇妙的故事了。
加里宁:你也不方便去找那些人类,你长得黑不溜秋的,他们可未必觉得你是好人。
马加丹:好了好了,加里宁,不必在意这些细节。让我们开始吧——
(在设备严重失真的效果下,马加丹的声线并没有令讲述听起来很违和。)
所有这个小世界的成员都没发现,世界的面具戴了不止一层,他们如同蝼蚁一样,在自己的小天地挣扎着,却还远未发现“整个”世界比他们想象得崩坏得多。
也许早该意识到之前身处的“世界”是多么的偶然与狭小了。
曾设想过远离家人甚至挚友之外的天地光怪陆离,可没想到破碎后的世界如此不堪。好似玻璃球中静静伴着假雪起舞的小人,一旦从其中跌入水深火热的世界,就会被摧毁得粉身碎骨,无法辨认其影踪。
加里宁:这啥?你不是要讲故事吗?你今天是不是背着我自己去喝酒了?
马加丹: 别胡说,加里宁,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往下听就好。
诚然,那些之前信奉成功的人将更好的东西争取到了手中。但他们是懒惰的,他们自以为只要战胜自身那一点小小的敌人,遵循自以为的逻辑,就能使世界越来越好,以至于达到前所未企及的高度。于是这种思想开始变异如毒瘤一般,在父辈母辈的思想生根发芽,反噬如今这些茫然无措的年轻人们。
回首看来,进入这里之前的时光像一个梦,像不知道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粉饰了多少次的“美梦”。粉饰得越多,梦境碎裂得就越彻底。
之前的生活太顺利了,顺利到如同被人铺设好,不,就是被铺设好的。
偶尔听说其他的地方的他们生活有多么不堪,是啊,从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就该怀疑了。他们一路铺好红毯,却在红毯中间还挖了一个不知道通向哪的洞,于是就掉到了不知道哪里的哪里。
醒来,做任务,做任务,做任务,离开?就这么简单?呵呵。
加里宁:能不能吧“我”加上?听上去难受死个“人”。
马加丹:故事需要,加里宁,别再破坏气氛了。
不稳定的环境中自然难以遇见同类,然而即使是这样,心中的渴望还是难以消除。稳定中诞生的事物,怎能不对稳定心生期待?似乎冥冥注定必然会遇到那个东西,那个妈妈口中不好好工作就会变得落魄得像它一样的东西。现在觉得,“落魄”成它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它看起来还有个没被粉碎的梦。
害怕直视“它”的眼睛,不仅是因为它本身,更是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梦一旦开始编织,破碎的剧痛就会翻成千上万倍摧毁心田,这是有过先例的事。况且在这样的环境里,遇到一个同类如同期望头等大奖的彩票飞到自己脸上。所以不敢回头,怕一瞥就会瞥到破碎的真相,于是转而前进再前进,转弯再转弯。
但是,脚步声一直响在耳畔,甚至妄图隐匿在脚下的脚印中。
停下来,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加里宁:得了,马加丹,这不就是一个小人类被追杀的惊悚小故事吗?能选个这么老套的情节,高估你智商了。
马加丹:很好,你能这样以为,我的讲述就成功了一半。
想要发狂,但又不能发狂。不仅仅是因为待在这个扭曲的环境中,更是因为身后跟了一个无法理喻的的东西。刚产生的一丝温情立马被未知的恐惧吞噬。后面那个像人的东西,此刻似乎变黑发臭,扩张成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黑夜呼啸袭来,在身后飞速蔓延,甚至好像能感受到它的毒舌在背后舔舐。只能身上淌着一身冷汗,只管走,往前走…
可能有一个小时了,也可能七八个小时了。周围传来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声音,也许可能注定就该完了,只要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恶心的东西分食得一丝不剩。恰巧这时候,还偏偏这时候跌倒。
…身后传来叽里咕噜不知道什么声音,接着丢过来一块肉色的东西。想象中的什么扑咬,撕裂,分尸什么的都没有发生。
可能真的累懵了,竟然不自觉坐下来了,甚至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东西很有可能就不是同类。但这时候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低下头把玩那个粉红色的东西,似乎是它们吃的食物,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气味。轻轻一捏,立马碎成一堆渣,但戳一戳,似乎还挺软的。之前的反感立马又涌上心头,也变得清醒许多了。
然而这时却做了一个最后悔的决定,回头看了“它”一眼。
等大脑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甚至还恰好和那东西的目光对接上。
加里宁:(挪动椅子的嘎吱声)然后这位人类朋友被嘎嘎砍头,对吧?不等你这个故事讲完,我估计就要睡着了。
是一位很美的人类。
透过那双增厚的基膜及胶原原纤维组成凸透明体,看到了惊讶。接着深处的恐惧扩散开来,最后凝成一片死寂的黑暗。黑暗里有个熟悉但陌生的身影,那是我。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于是忍不住将她抱起,看着她无所适从的神情,不禁想要将她四肢和身体折叠起来,享受着骨头戳破皮肤的声音,血液漫出躯体的美景,看着她在巨大的压力下折叠到不能再折叠,直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结构,变形成一件玲珑的祭品。
正好到工作点了,我把作品投放到小小的四角虚空中。就如同我刚来到这个破碎的世界一样,我看着它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但我知道,它会一直下坠到永远,甚至到我变为尘土也会继续下坠,它也会继续下坠,想到身边这种有威胁的东西又少了一个,并且会无限地离我越来越远,甚至是死去的我,内心不禁十分愉悦。
去工作吧。
加里宁:…这是个啥,我咋没听懂。
马加丹:很简单,加里宁,你刚开始听以为这个故事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是因为我故意把一些人类的想法改编到故事的独白里。但是实际上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位腼腆的清道夫先生,这样等到代入视角开始破碎的一瞬间,就能给听众朋友们带来一种别样的震撼。
加里宁:你这瞎掰的啥,我最烦你这种所谓的什么代入感沉浸感听不懂的玩意,我得去喝一杯…这谁吐的这么恶心???话说回来,这个故事你听谁讲的,我还挺少听说过关于清道夫的事嘞。
马加丹:酒客们的嘴里,酒后吐真言,在这儿最好用了。
加里宁:你就是这样天天套我话的……诶,你看那边咋亮了,卧槽!着了!马加丹!!彼尔姆着了!!
(一阵敲打声,与布料和废纸被翻来翻去的声音,夹杂着咒骂和嘟囔)
马加丹:咳嗯…额…听众朋友们,正如你们所见,这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好故事,让我们期待下次的相遇!别用水!机器坏了我们可就彻底完蛋了!
(一阵放电声,葬礼进行曲再度响起,似乎是偶然被播放的。)
(播放过程中夹杂着各种大呼小叫的声音,音乐播将要结束时,泼水声响起,广播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