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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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即将到来的明日方舟衍生设定“愚人暮光”与原创设定“我们正在热烈地活着”的crossover故事,以一位前厅信使的视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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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出现在Level 48起,她就一直坐在沙滩边缘,眺望着大海。

海风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她单薄的身形微微一振,一声若有若无的太息从双唇缓缓吐出,没入了面前的滚滚波涛。

我这才确信她并不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需要帮助吗?”

“多……多谢。”她微微顿了一下,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遮住双眼的布条,转过头朝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我……我找不到我的手杖了。”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在附近找找。”

“谢谢。”

虽看不到她的双眼,但从她头顶的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脸上小巧的鼻头和微抿的略微干裂的樱唇都能看出,她是位笑容很甜,长相精致的可爱姑娘,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胳膊上贴着的几簇不规则的黑色的矿石晶体装饰看起来与她浅蓝色的长裙不甚协调。

回过神来,我看向四周,不禁困扰起来——这空荡荡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哪里有手杖的影子呢?

“这位小姐,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手杖真的丢在这里了吗?”

“我……不确定。”她似乎有些混乱,“前几天一直照顾我的好脾气邻居维利娅太太火急火燎地冲我喊什么快跑,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我那时候正在寻找我的手杖,但是突然头很疼……醒来之后,周围便只剩下海浪声了……”

“刚从前厅卡进来的啊……”

“前厅?”她似乎很费解。我忙就此将这里的状况都讲给她听。听完后,她微微点了点头:“原来这里不是我家附近,是另一个地方啊……怪不得那风声,空气中漂浮的咸腥味都与家乡的不同。”
“不知是否冒犯,请问小姐,你为何一直遮着眼睛呢?是有什么疾病要治疗吗?我可以带你去附近的流浪者开设的医院看看……”

“不……不必了,治疗矿石病的药物很贵,我负担不起,而且……”没等我说完,她就慌忙打断了我。

“可是……”我并没有听过这种疾病,但什么都要尽快医治才是。

“唔……”似乎听出来我语气中的急切,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似乎并不了解矿石病。喏,你看。”她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矿石晶体:“这就是源石结晶。我胳膊上已经有一大片源石结晶啦,这说明我的矿石病已经很严重了。”她轻轻扯开包裹着她双眼的纱布,露出黑洞洞的眼眶,里面竟然溢满了黑色的矿石晶体,甚至有一部分晶体已经嵌入了她的眼眶外围,凝固了昏黑的血迹。我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为什么我平时都用纱布包着眼睛啦,这副样子很容易吓到人的。”她似乎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略带歉意地一笑,快速将纱布重新包好,而后再次开口:“小时候我不听话,总往矿洞跑,玩捉迷藏,结果有一次不小心就感染了矿石病。但,爸爸妈妈依然很爱我,还花很多钱给我治病,但不让我出门,还告诉我矿石病发现得早能治好,很快就会不痛了。然而……”她摇了摇头:“我有一次深夜正要去厨房偷拿吃的,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说话。他们说家里已经欠了好多钱,而且矿石病也没有根治的方法,只能用药物减缓其恶化,而且还很容易传染,外面的人都对感染者避之而不及。于是,为了不让爸爸妈妈为难,我给爸爸妈妈留了一封信就连夜离开了家。”

“他们没去追你吗?”

“唔……追了吧,不过我可是捉迷藏大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找到呢?”她一偏头俏皮地说道。

“这样……爸爸妈妈会很担心吧……”

“没办法啊,如果我在家里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让我停药的,我继续在家里待下去只会拖累大家。”她收敛了扬起的嘴角轻声说道,忽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啊对了,说了这么久我的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说着,她向我的方向伸出手:“我叫娜蕾莎,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称呼的话,就叫我前厅信使吧。”我握住她的手摇了摇。
“真巧,我的卡特斯也是个信使,天灾信使。”娜蕾莎说道。

“你的卡特斯?”

“嗯,我的丈夫,他的名字叫伊弗洛索德拉,名字太长了每次大家都记不住,又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卡特斯族嘛,我们那还有一首童谣,名字就叫兔子先生,于是我们就都叫他卡特斯先生,或者兔子先生了。”

“卡特斯在你们国家是少数民族吗?”

“在我家雷姆必拓那边都是卡特斯,但是因为怕爸爸妈妈知道我病情恶化的消息担心什么的,我就离开雷姆必拓了。”

“异国遇老乡啊。”

“嗯,他和你一样,都是很伟大,无私的人。”

“我算不上伟大啦……”什么都没做就被人这么夸奖,我有些局促,忙转移话题:“刚刚你提到天灾信使,那是什么样的职业啊,天灾就是自然灾害吗?”

“嗯。”娜蕾莎开口解释道:“天灾就是一种会传播矿石病的很厉害的灾难,而我的卡特斯能通过对空气中的源石粉尘浓度变化和其他各种复杂的参数经过精密测算预测天灾,这样我们的城市就能提前转移,躲避天灾。”

“城市那么多高楼,转移起来要提前好久准备吧。”

“因为天灾肆虐,我们的现代城市都建在可以移动的钢铁底座上,方便及时移动。”

“你们真厉害,我们对自然灾害的研究还停留在低精度地动仪之类,就连天气预报也不能准确预测。”

“哈哈,都是天灾逼出来的,要是不发展出预测方法,我们就活不到今天啦。”娜蕾莎抚了抚手臂上的源石结晶:“真羡慕你们。没有矿石病,没有天灾……生活在那里一定很幸福吧。”

“我没去过前厅,不过听朋友说,前厅也有很多病不好治的……”我试图宽慰她道。

“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娜蕾莎沉吟间轻声附和道。

看着她似是凝神想着心事,我也不禁停下了话头。于是,天地间便只剩下阵阵涌潮声冲击在沙滩上,碎落一地湿润的落日余晖。

“瞧我,光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却把你晾在这了。”不久,娜蕾莎回过神来。

“没事。”我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补充道:“如果你想看到你的卡特斯在前厅过得怎样,我说不定能让你看到。”

“我的卡特斯……”娜蕾莎嘴角一抽,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但,他现在……大概正静静躺在某座荒坟里吧。”

“抱歉……”我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将镜子收回怀里。

“唔,没事的。”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窘迫,忙转移了话题。“我们认识时候,我眼睛还看得见……那时候,也是一片沙滩上,沙子质地比这里要细软些。就我们两个人,两个雷姆必拓人,两个卡特斯。他看到了我,我看到了他。于是,他率先开口了:‘你也是雷姆必拓人?’我点了点头。那天的落日应景得恰到好处,将天空与海面都染成了玫瑰色。他披着件缝了无数补丁的不合身的大衣,口袋里塞着一叠眼看要溢出来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公式。他从文件间夹出一张皱皱巴巴,蒙着灰尘的名片递过来:‘我叫伊弗洛索德拉,叫我卡特斯先生就好,大家都这么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天灾信使。在爸爸妈妈讲过的故事里,天灾信使都是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怎么会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呢?我将我的疑问一股脑倒给了他。他微笑着摇头,对我说:天灾信使没那么神乎其神,只是一种职业,而他们也只是大自然的传声筒。只是职责所在,他必须时刻跋涉在那片大地上,从暴虐的自然手中抢夺生命的火种。”

“大家都对矿石病避之不及的,他这样整天和天灾打交道……”

“唔,他也有矿石病。挣来的钱刚好够买缓解症状的药。我问他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换一份安全一点的工作?他叹了口气,对我说:‘至少,在预测天灾上,感染者的身份不会影响他人对我的评判。我能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

“听起来,那里对感染者的歧视很严重啊。”

“嗯……我们感染者在外面要很小心。我听说在有些偏远的地方,得了矿石病的人会被关进黑屋子里活活饿死的。”娜蕾莎有点蔫,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不过我也听说有的地方专门设了感染者社区呢,里面有完备的医疗器械,那里开面包店的,卖杂货的,都是感染者!所以也没有那么糟啦。”

“原来各个地方对矿石病政策不一样啊。”我也跟着心情好了些。

“嗯。”娜蕾莎继续道:“后来我说我想跟着他出去看看。一开始他还因为怕我危险不同意,但我就缠上他了,跟他说我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他不收了我我就自己一个人过。终于,他松口了,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你们很幸运,在偌大的世界恰巧遇到了彼此,又没有被世俗的阻隔冲散。”

“那当然。”娜蕾莎得意地扬了扬头:“他还教我唱了那首兔子先生的童谣……后来嘛……我也有好好吃药的,但是病情还是恶化了。矿石病蔓延到了我的头部。一开始我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有一天我开始头疼,眼睛也看不清东西。我们去找医生,医生说矿石病会夺走我的视力,最终也会蚕食我的记忆。”

虽然早已知道她的现状,我的心仍不免一揪。

“后来我就看不见了,兔子先生放不下我,还要带着我继续走。但是我怎么能为了留在我的爱人身边,拖慢一个天灾信使的步伐呢?对于预测天灾来说,每分每秒都意味着几万人的生死存亡。后来他坳不过我,我们便约定每过几个月,他路过这里时候便回来看我。”

“他不在的日子,我学会了用盲文,还给他写了很多情书,每年他回来时候给他一页页读。”说到这,她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好像在撕开一道尘封已久的伤疤:“那次,他照常回来了,只是语气有点不对劲。他在睡前吻过我的额头,跟我说他下次出去工作要走很久很久,可能短时期不会回来,还嘱咐我他不在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还只觉得他是因为要和我分别很久所以这样落寞,却没想到……”娜蕾莎的双肩有些颤抖:“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大家怕我受不了,什么都没和我说。直到几周后,周围街区的一个调皮的孩子在不远处小声和其他孩子说:‘你们看那边那个瞎子,她是个寡妇呦。’我以为是他们看我的卡特斯常年不回来几趟在嘲笑我,也没当回事。碰巧那孩子的母亲走过,便教训道:‘谁教你这么说话,快去给姐姐道歉!’那小男孩却委屈地说:‘我又没说错,他的尸体在河里被捞上来时候都泡囊了。’他的母亲狠狠抽了小孩一巴掌,转身向我赔礼:‘孩子不懂事……’”娜蕾莎顿了顿,“我想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不该瞒着我的。于是我便追问那个母亲。想来我这个架势,不问到答案是不会放她走的,那个母亲终于开口道:‘你的丈夫……他上一次预测天灾,失误了。我也不懂,听他们说什么什么合理误差,什么栽赃陷害……总之因为这次失误,那座中型移动城市,几万人,都栽在了那次天灾里,只有几百人逃了出来。然后,兔子他受不了就……’之后她还补充道:‘兔子是很好的人,我们都很敬重他,这次的事一定另有隐情……’我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了解我的卡特斯。他不会为自己的失误找外界的借口,只会认为自己不够周密,没有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可惜,感染者的尸体要集中处理的,我不知道他被葬在哪里。我将所有写给他的情诗,都焚烧在了那条送他最后一程的河流边,希望河流能够记住他的模样,也记住我的思念。”

沉吟。咸腥的海风自远洋涌上滩涂,轻轻撩拨她金黄的发丝。恍惚间,我的耳膜触到了一声海的长叹。

“唔,那根手杖。我们是不注重这种形式的,但,毕竟这是他唯一一次送我东西嘛,在我失明后,他说既然他不能随时待在我身边,那就让这根手杖代替他做我的眼睛。当他离开后,他随身的东西都随着他的尸体被处理了。一切尘埃落定,我突然发现,身边能够留作纪念的,就只剩下了这跟手杖。我该更小心保管的。”

“我再帮你找找。”我边起身边思索哪里有卖手杖。

“不必了,如你所说,只有我切入了这里。那根手杖一定还在那边。也好,他是属于那片大地的,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最后的样子,他会哭的。”

面对着眼前这位被那片大地夺走一切的人,我不禁想要尽自己的力量为她做些什么:“我……我可以让你看到你所挂念的——父母,国家,邻居他们怎样了……”

“谢谢啦。”娜蕾莎嘴角又挂起浅浅的笑:“就算我真的能够再看到那一切,大概也不会再认得他们吧。”她似乎在尽力回想:“源石在一点点取代我过去的记忆。我已经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了,也不记得兔子先生的模样,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我不记得我写给他的情书里用了多么华丽的辞藻,不记得自己读过的大洋彼岸书中瑰丽的王国落幕……”她指了指自己的头:“终有一天,我会忘记自己,忘记他,忘记整个泰拉。但,至少,现在我还记得他教我唱的那首童谣。”

说着,她张开口,和着海浪唱起了歌:

“小孩子问妈妈,兔子的家,在哪里啊……”

我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她依偎在两位面目模糊的成年人怀中。那位母亲模样的人在给她讲着故事。她还记得书上的插图——那是一位骑士,身披铠甲。他的敌人,是无边无际的海浪。

“……兔子先生笑着说,啊小孩我也会想家,但渺小的我,流浪的步伐,还没法停下……”

我看到一位在漫天烟尘中跋涉的,披着破旧大衣的看不清面貌的旅者,他步伐轻盈,时不时回头向她招手,她也笑着回应,一不留神吃了一嘴沙子。

“……兔子先生说,兔子先生说,小孩小孩快回家。就算快长大,就算去天涯,家是永远的牵挂……”

我看到清冷的河岸,火苗撕扯着一页页看不清字迹的纸张,逸散入空中,化作灰烬。将深沉的爱意播撒在水面河畔。

“听说,源石是活的,它们也有自己的记忆。”唱完歌,娜蕾莎微笑道:“我的记忆没有消失,只是被一点点储存进了源石里。就算我的身体随着源石破碎,化作粉尘,被埋入地底。萦绕在我内心的那片大地,属于我的故事,也将永远镌刻在上面。”她轻轻触碰眼前的纱布:“而我,终将循着逸散的源石尘,穿越千山万水,回到泰拉,与我所有牵挂的人再次相见。”

我们又攀谈了许久,直至她声音沙哑,再也讲不出一个字,我才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

自此,她的生命,如终末的烛火,日渐黯淡下去。

她开始不记得我是谁,不记得自己上一句话说过什么,不记得自己……

那天,当我再次经过她的身边,她已停止了呼吸。

在那场只有一人出席的,异乡人的葬礼上,

那如她所愿的定制盒子中,下起了雪。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温柔地将那可能为这素昧平生的大地带来灾厄的石头裹在掌心,共同沉入了生命的夜幕。

也许我永远无法理解她对生命的热忱。大概,也正因她怀着这般热忱,以坚韧的生命将短暂镌刻作了永恒,才让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愿意道上一声真挚的祝福——

愿她通过地母的联结,能回到那片大地,收回河畔碎作千片万片的愁绪。

愿她飘飞的碎片触及的那抹永恒的黄昏里,有一怀父母的叮咛,一把吴侬的宠溺,一抔沉甸的根系,一片故乡的光明。

这是她拜托我记录下来的,她生前唱的那首《兔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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