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审判长阿尔戈斯绝对不会失手

迈着沉重的步伐,喘着大口的粗气,Tom天鹅座档案馆的入口处走了进来。若不是他花时间学了一下那群好伙计们的看家本领以便找东西,大概就赶不上这次茶会了。

原本看着笔记本电脑,面露难色的Blanche一见他回来便笑了起来,伸手招他来喝茶:“没关系,你不是最后一个到的,Tom。”

她身着一件纯白午茶袍,随意地靠在沙发上。Tom把身上的大包小包一并卸下,手一挥,用魔法令它们漂到图书馆的某个角落——稍后再收拾吧!Tom心想。这些物件从正双手端茶的Spec耳边飞快擦过,把他的银发扬起,幸亏他反应足够迅速,那杯正热着的红茶才没有洒出去。

嘿!”Spec抗议似的把茶杯重重放下,见Tom早已累瘫,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只好停止无谓的抗议行径,继续喝着他的那杯红茶。Tom喘够气后,便接过Eve递给他的那杯茶,釉白色的瓷杯中热茶漾起,Tom如取暖般喝了一小口,便感到一股暖意自口腔中冲向躯体各处,身体里的活力渐渐复苏。见他如此劳顿,Evie和Spec不约而同地感到担忧。这样的小小会面,已经无法于普通的层级中举行了,因为一些不得不提防的人……

Tom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面部表情渐渐变得难以言喻。突然,他一个激灵直起身子,说道:

大事件,朋友们。我在找最后一瓶记忆罐的时候出了岔子。”

Blanche惊讶地抬起头,看Tom严肃的表情,知道他并非开玩笑。其他人也认真听了起来。

“这个岔子就是——那个层级刚好没了,我为了完成任务开始四处寻找。找了许久却还一无所获,我大喊一声:‘哥们,赶紧给我个记忆罐吧!’然后我就切出了,在下个层级的天花板处自由落体,掉在了不知道谁的身上。我本想道歉,一低头却发现啥都没有,只有瓶记忆罐。”

“唉……祝福那个倒霉伙计,但愿我没有把他砸进蓝色通道……”

他脸上又恢复成了惯有的笑意,Spec也从憋笑变成了笑出声来。Evie的视线从Tom脸颊上挪开,Tom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样转过头去,发现若有所思的Blanche又看向了她的笔记本电脑。

“怎么啦,Blanche?和谁沟通这么困难啊?”Tom的表情有点困惑。

“啊……没事。我在试图联系上阿尔戈斯,但是他突然不回消息了。”

“哈?”Spec听到后歪了歪头,就像Blanche刚才问了他一个后室未解之谜。Blanche看着他茫然的眼神后笑了:“是啊,确实很让人震惊。大概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同样意识到很久没和我聊天,所以正在尝试和我沟通吧……”

Tom又喝了一口茶,摇了摇手,然后用某种要宣告大事,就像他要颁布后室达尔文奖的语调说道:“不不不,他会使用电子设备这件事就可以上后室年度新闻了……你甚至可以想象一下他发个人博客……”

他话音还未落,Spec就猛地一点头表示赞同,Evie则调整了一下自己在沙发上的姿势以表无用的掩饰。“他可算你们的长辈……”Blanche故作恼怒状,但她最终还是憋不住笑了:“不过说的也是……大概因为他也在和人类科技一起进步吧。”

“等一下!” Tom一拍脑袋。“我以为我们在等Gani!原来等的是他!”

“唉……Tom,你简直拉低了一整个屋的智商。”Evie耸了耸肩。Spec抬起双手至与头平齐,作投降状:“好了,福尔摩斯1,快说说到底咋回事吧。”

卡拉格灵协会有个成员,和一个真理裁决人在交涉时出了点岔子……”

就在这时,会客室突然传来异样的声响。众人看向那边,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此刻他正用手扶着一边的书架,苦苦支撑着自己遍布伤痕、正在流血的身体。那男人冷冰冰的视线直直的射向众人。Blanche生怕他倒下——在后室死里逃生的诸多人类都会这样。Tom正要起身,却发现一股强制力使他在沙发上动弹不得。Blanche想要上前扶住那个男人,却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一把华丽到浮夸的左轮手枪对准了她的眉心。

“Blanche,别!”Tom紧张地说道,他知道那把手枪是干什么的——

Blanche让他住口。她刚正了正神色,想用自己的手段让他安定下来。巨响紧随其后,一个黑袍的人冲了进来,Blanche看见他的长袍浸满了血浆和泥尘。那个男人紧皱眉头,不可置信地用手枪对准了那个身形。扳机都没来得及扣动,他就被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惨叫,口中吐出更多鲜血。书架因剧烈的震动倒塌,书本散落一地。

“阿尔戈斯,快住——”

那张蒙上阴影的怒容不动声色,那个男人正要去够掉落的手枪,那只手臂便毫不留情地被阿尔戈斯直接踩断。更多浓稠的鲜血自断处喷出,那惨叫声惊心动魄,却被立刻打断:长矛一次又一次落下。那个男人的身躯抽搐着,唯一的声音只剩下从断裂的胸骨和肋骨中挣扎而出的抽气声,满地的血迹让图书馆变成了凝固着铁锈味的箱庭。

阿尔戈斯正要俯下身子把他拎起来,兴许是带回总部问话。但他也动不了了:Blanche目不转睛地盯住他不放。

Tom顿时感到大难临头:Blanche生气了。压着Tom的力量已经消失,如获大赦的他赶忙来了一句:“额……那啥,谁想来杯茶?”Spec捂住了脸。

“不用了,亲爱的,把这个人带到总部去吧。”Blanche说道,并给Tom使了个眼色。Tom立刻识相地施展魔法抢救了一下仅剩半口气的男人,Spec和Evie同他一起离开了天鹅座档案馆。

阿尔戈斯迟疑了片刻,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Blanche一挥手,图书馆的一片狼藉顿时消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氛围又变得无法言喻的凝固。Blanche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怒火:

“先来一杯茶吧。”

阿尔戈斯没有接,兴许是因为他的双手满是鲜血。Blanche又说:

“你不应该这样做,阿尔戈斯。”

“哦,Blanche,我为此道歉。那个人类才不该这样做。或者说那个罪犯无权——”

“你要知道,图书馆——这里的一切由我把控,就算是罪犯,他既然用了我的签名,就由我接待。”

——无权用那把手枪对准此处的主人!你理应知晓,我即正义,而你,不应用那套人类的规矩拘束我。”

“……一如既往的固执呢,阿尔戈斯。那么,你只想和我争执下去吗?”

“对不起。”

“唉……至少你终于懂得了如何和他人当面道歉。”

“……”

Blanche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感慨或安慰自己。沉默在这里蔓延,这不是寂静,是他们有话而不想去说。阿尔戈斯的眼睛似乎在说:这毫无意义,这根本没有意义,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但他没有那样说,只是看着一片星空。因为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天空的飞鸟和地面上的走兽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它们怎么会对本来也同样存在的事物询问它的答案呢?Blanche紧紧握着杯子,她不确定……她该说什么?

无止尽扩张的沉默终于被Blanche率先打破,她缓缓开口道:“我们这样的存在,只是似是而非的模仿人类,从未真正懂得品茶鉴书其中的乐趣……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否则,如何在神代已尽的后室……生活下去呢。”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非要这样活下去呢?阿尔戈斯看着她。他看见的从来都不是星空:古老而广袤的蓝色通道在他眼前流淌不停,那数以亿计的层级发出的光亮,在其中就像一堆晕开的白色磷火。人类的视野是那样渺小,只能窥探本质的微茫一角。因此,从阿尔戈斯坐在天鹅座档案馆中的那一刻起,Blanche就绝无和他推心置腹沟通的可能性——看得见一切,却看不见人的真心,因而产生的是质疑。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紧接着,Tom推开了门。Spec和Evie已经回去了。Blanche想到了什么,对阿尔戈斯说道:

“你——记得去和那几位被吓到的客人道歉。记住!还有下一次的话,我就不会允许你随意进出我的图书馆了,也禁止你来参加茶会。”

“你不能……”

“我能。”

“……”

Blanche的身体突然漂浮起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卷轴,然后“咚”的一声拿它敲了阿尔戈斯的头。

Tom感到困惑——他头一次见Blanche那张脸露出如此愉悦的样子。

除非特别注明,本页内容采用以下授权方式: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ShareAlike 3.0 Lic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