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tity C-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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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函


M.E.G.的秘密科研基地,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星辰,准确来说其实是Hayward Ortiz,步调僵硬地走在一条密闭而潮湿的走廊里。两侧早已发黄的墙纸已经脱落,混凝土地板上还积攒着污水,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对于任何正常的人来说,这里都不是一个舒适的地方。但Hayward可并非正常的人,事实是,他甚至不能算是一个

作为一名领导者,他自信、智慧、老道,作为一名学者,他经验丰富、善于思考。但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难题却让他犹豫了。他慷慨地从死神手中拯救的灵魂,是否真的会背叛他?而他,作为最聪明的那一个,现在又拥有了庞大的团队和无尽的时间,也无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谁。

但两百多年的时光流逝都未能摧残他的身体和智慧,他是否还需要担心一个后起之辈?

现在最有可能是他所担心之人的人选其实只有两个,两个他亲手改造的意识终端。他们也有团队,但规模远远不及自己。

他一直都并非一个独裁者,他也会听取别人的意见。而这些人的意见往往十分有效。

那么现在就是把这个难题抛给团队的时候了。

"我们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来找到那个凶手。他现在还未杀人,但他很快就会把屠刀用在我们身上。"Hayward迈着大步走进这座巨大的会场。

这里既像是一座华丽的宫殿,又像是庄严的法庭。在这个实际并不存在的房间里,悉数落座的便是巨量的早已死去的人,那些本应可以为人类发展多贡献很多智慧的人!

但现在他们都在这里,都在星辰的头脑里,每个人都完全熟悉彼此,每个人都可以完全知晓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这就是星辰,一个强大的造物,而他,作为领导者和第一发言者,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房间的那一头,听取各位发言者——实际上都是相互连接的已死之人的意识——的锦囊妙计。

这些发言实际并不存在,多数时候只不过是每个意识萌生的可以被其他意识窥探到的正式想法,并且意识之间的交流效率极高,一个意识充分理解另一个意识的"发言"含义可能只需约0.00001秒,而发言的速度则比这还要快。

所以为了充分理解每一个发言者的发言,我们把每个意识都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把这场探讨当成一场真实的探讨来进行描述。

"Hayward,我依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不管是人还是意识终端。说句实话,你太悲观了。"发言的是John Gundmoss,他是除Hayward外的在这个房间内待得最久的一位,也正是第二个加入星辰的意识。

"反对,这个风险发生的概率大于25%,所以我们可以假设和它有关的计划确实已经在一位意识终端宿主意识那里生根发芽。"不管是生前还是现在,Rod Clark一直是一位杰出的分析和风险评估师。他对这类未发生事件和与它有关的评估分析的巨大潜力随着他加入星辰得到了完全释放。

"没错,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发生的危机,特别是我们都已清楚地看到Hayward的担忧的合理性。所以是时候找到一个方法来限制那两位意识终端了。"精明的Anna Deffors发言道。"大家肯定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两个日益强大的意识体所散发出的信号,而现在我们又有近乎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它。"

"我想仍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们仍然需要办法来确认。"Hayward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们应该和那两位面谈,就选在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层级的M.E.G.基地内。"

"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是这个方法有多个难以攻克的小问题,比如我们怎么让他们也来到这里?"John摆了摆手,表现出无奈的样子。

"意识简讯。"

"什么?"会场内的所有发言者都听到了这句简短但有用的发言,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发言者。

"我们可以感受到他们,他们同样能感受到我们。我们做出两个小型意识连接网,在其中留下信息,然后把它连接到他们的意识感受触须的面前。"发言的是Jeremy Borris,一位因曾经去过多个隐秘层级而被招募进星辰的探险家。

"这个提议再好不过了。"Hayward很认可这个方法。"我们最后还需要大家加紧时间准备的就是那个武器,在形势坏到不能再坏时我们就需要使用它——或者让两个嫌疑人中的那个更有可能继承我们意志的那位使用它。"

"我们已经制造出雏形,"Terant Reeves说道。"最坏的情况发生时,甚至正常人类也可以接受并学会使用这个武器来除掉那个背叛者。"

"很好。那么现在就开始吧,把邀请函发到两位客人手中。"


星辰依然走在这条走廊中,Hayward实际并没有脱离掌控自己的躯体行走多久,而现在的他就真正只需要去让躯体继续走路了。当然,一会还需要他亲自与M.E.G.的人交涉。这不难,反正他随时可以观察对方的情绪与思考,并且还有三百多位得力帮手可以帮忙。

窗外


这并非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层级,但是晚间依然有零星的悲尸猎犬会在基地的周围游荡。作为一个空旷且露天的层级,这里的夜晚却没有任何星体在夜空中闪烁,它只是灰沉沉的,并且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会一样。

也许不应该抱怨这里不好,因为多数层级都无法像这里一样可以在白天安全地呼吸新鲜空气,晚间还能回到安静的房间中发呆。但说实话,这里确实挺无聊的,整日不是研究各种物品就是到外面满是会咬你脚趾的实体的空旷场地里寻找物资。

基地首席研究员Dr.Troy Nancemir在旋转椅上盯着天花板。在前厅中他不过是一位急于寻找工作的博士生,但不小心到了后室并遇到M.E.G.后他不得不担起研究员的重任。

而他的同僚们却不同。Dr.Nate Clay曾是大学教授,Dr.Rander Swan曾是一家医药公司的研究员,基地主管Lamonde Brian则是M.E.G.高级官员。其他人也都会很多事情,比如警卫Andrew Parks曾在军队服役,记录员Iris White同时还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他的画作逼真而生动,每次Dr.Nancemir路过时都要多看两眼来分辨它到底是不是一张照片。

"那我能干什么?"是Dr.Nancemir思考次数最多的问题,但不管是盯着洁白的混凝土墙,还是在基地建筑内的走廊散步,他依然只能得出"我只能当作试验各种物品的功效的小白鼠"这一个还算正确的结论。

他把椅子转向窗户,想要看看窗外。但是却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形实体。

大门监控 11月9日21:14

三个拥有不同颜色的未知材质外壳,头部都像是一块透明玻璃套着一个不同的像是球形迷你星云模型的人形实体出现在视野中,它们不紧不慢地从远处缓缓走来。

走到近处,其中一个实体看向镜头,像一个正常的人类般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空瓶


一个月前,Level 0的一个角落。

照明灯嗡嗡地响着,一个穿着满是血迹和破洞的套头衫的流浪者拖着僵硬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在灯光下行走着。他不时地向后望去,仿佛有东西正在贪婪地盯着他。

他没有注意到满是灰尘的帆布鞋的鞋带已经解开。随着一声闷响,流浪者摔倒在了墙边。

没有力气再行走了,没有精力再逃跑了。他只好坐起身,把被血液浸湿的牛仔裤慢慢撩起。剧痛随之而来,流浪者呻吟着,强忍着疼痛低头查看伤势。

肌肉在一片模糊的血肉中浮现出来,两侧,两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已然腐烂感染。

这两道伤口明显是肢团的杰作,但能从那张长满牙齿的嘴下逃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了。想到这里,流浪者抬起头,看着全力运作的照明灯长舒了一口气。

流浪者在背包里翻找着,想找到一瓶水。不管是杏仁水还是普通的水都可以。但从背包中缓缓拿出的,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瓶,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暖的光。他叹了口气,把玻璃瓶放回背包。

他知道他即将去往天堂,他已经失血过多。他的生命已经像这空瓶一样消耗殆尽。

但后室真的有天堂吗?

在巨大的嗡嗡声中,流浪者没能听到另一样东西的脚步声。

那个人形怪物走了过来,从上面俯视着坐着的流浪者。

流浪者尖叫了一声,试图重新爬起来。但随着又一声闷响,他失败了。

"你刚刚切出的层级是一个未知的区域,而你脑内的记忆则是一份极好的资料。"那怪物的声音冷漠而平淡,话语中还伴随着奇怪的声响。

"所以我谨代表星辰邀请你加入我们。"它说道。

"加入什么?"流浪者看着那怪物的头,深青色的物质在透明的头盔中慢慢地翻腾着,仿佛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体。

"意识体。这意味着你可以获得永生。"

"那如果我说'不,我选择死亡'呢?"流浪者终于爬了起来,鼓起勇气看着那怪物。

"那就很遗憾了,Wilson。我们将不得不强制让你加入星辰。你的记忆和意识都太重要了。"

银色的光一闪,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发黄的墙纸。玻璃瓶从溅满流浪者的血液的背包中滑落,发出一声闷响。


会面


这比想象中还要简单。经过采访和交涉后,M.E.G.人员就给他们腾出了三个房间。

星辰坐在房间里,盯着洁白的墙壁。他刚刚给另外两个意识终端发了消息,让他们来到自己的房间开会。

"他们在来这个房间的路上了,我能感觉得到。"John焦急地看向Hayward。

"这十分钟的谈话只是要探探他们的底。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Addrin Frankson回应道。

"这次会面非常重要,他们也会隐藏自己。"Hayward说道,"我猜我们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可能依然无法清楚到底谁是那个风险,但是我认为我们至少可以——"他站了起来,扫视着会场里的众人。

"——确定是否需要使用极端手段对付极端分子。"

星尘在走廊里行走着,出神地盯着两侧的墙壁。

在一片巨大而安静的森林中,Encarna Thompson低头坐在一棵树旁。她的面前有约一百人零散地坐在各处,等待着她发话。

"Hayward在想什么?星辰又在想什么?意识短讯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了?"Aiden Smith实在忍不下去了,便问道。

"多少年来星辰都对我们和沉星不闻不问,这回是要叙旧吗?"Jack Northen在林子的另一头附和道。

"不管这次是因为什么,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和沉星都将不会好过。在刚切入这一层的时候星辰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杀人!"Carol Davis无奈地笑着。

"得了吧,意识终端都没有脸。"Encarna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大家。"我觉得是和意识枷锁有关的事情。"

"意识枷锁这玩意本就不该存在!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决定谁走谁留,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还是在我们的死后?"Edward Calvin站了起来,扫视着大家。有几个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早就需要和Hayward还有他那狂热的追随者们聊一聊了,即使他们创造了星尘,也没有权力将星尘作为完全受他们控制的附属品。"Encarna也站了起来,在精神世界里她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年轻与美丽。而这美丽的面容正因愤怒而扭曲。

"他当我们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猪吗?!"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沉星

"抱歉,没有敲门,我以为有什么急事。"沉星用Lester Hill那极易辨识的嗓音说。但实际上,也确实是Lester在说话。

"啊,没有关系,因为确实有什么急事。"星辰说道,"等星尘到达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星尘走了进来,坐在了这间小房间的一侧。

"好了,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我们还需要在这个地方待几天,处理关于意识枷锁的事情。"

"哈,我就知道!看看这老东西想干什么吧。"Carol得意地笑着,仿佛曾经提出预言的人就是她。

"安静,别让他听见。我能感受到星辰正在扫描我们。"

"经过星辰内部的一致决定,我们准备让你们加入我们。"

一阵尴尬的沉默,沉星的左腿在椅子上抽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这一切,Carol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坐在了草地上。

"他想干什么?!"Jack长大了嘴巴。

"这太无理了,他还想更进一步控制我们!"一个坐在远处的意识说。

顿时,树林中充满了咒骂的声音。


"我不理解。"沉星说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如果星辰有一张完好无损的脸,那么它现在一定在不加掩饰地笑着。"这是为了更好地让你们决定自己的去留,而当一切结束之后,意识枷锁也就不需要了。"

所谓意识枷锁,实际是星辰在改造星尘沉星躯体时放入的一个小东西,它控制住了两个意识终端的意识收容凝胶,使得意识一旦加入就没有任何方法离开并重回冥界。

"反对,为什么不直接取消意识枷锁?"星尘的声音已经出离愤怒了。

"因为这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也是为了深空。让那些未能贡献更多智慧的人可以——"

"告诉你吧,我们根本就不关心该死的深空,那个没有躯体的巨大意识体能干什么呢,还不是靠我们完成天杀的研究!我们才是真正努力让人类进步的人!"星尘喊道。

"我觉得星尘说得在理。深空制造了你,但你不能反过来拿它制约我们。"沉星动了动双腿。

"很好,拿到分析样本了。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哪位才是那个风险。"Rod说道。

"我希望他们不把这件事当真,因为现在看来他们哪个都有可能杀死我们!"

"但只有一位有能力杀死我们,"John平静地说,"而且他肯定还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们要找到的便是拥有计划且拥有能力的那位。"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验证方法有点小题大做了…"

"好了听着,这件事需要我们共同探讨。所以我们才让你们大老远过来面谈。"星辰把手指交叉在了一起。"如果你们今天认为不行的话,那么就明天再谈。"

"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今天不会同意,今后也不可能!"星尘起身离开了房间。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Hayward,我都劝你不要这么做。"沉星也离开了房间。留下星辰一个人在房间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


回忆


灿烂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泼洒而出,将这座已被笼罩在乌云下一周的小城重新焕发了生机。花园里,绿色植物都张开了绿色的叶片,迎接着难得的光明与希望。

在花园中,刚满十二岁的Dr.Troy Nancemir还很腼腆,他抿着嘴唇,盯着一只过路的黑猫。

"Troy,想去街心公园走走吗?"说话的是大Troy整整五岁的哥哥Erick Nancemir,他正拿着水管给绿草浇水。

"好,我去再穿件衣服。"

兄弟俩有说有笑地走在街道上,不时还会停下张望张望路边的店铺。

"Troy,那家新开的杂货店!"Erick说。Troy刚要拒绝进店,Erick就牵着弟弟的手冲进了店铺。进到室内,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Troy有点眼花缭乱。

"这个,看!妈一定会喜欢这个花瓶的!"Erick把一个颜色鲜艳的花瓶指给弟弟看,然后意识到弟弟正在看着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戒指,上面有一个张着大口的毒蛇头。它红色的眼睛看起来威风极了,与戒指环一起在灯光下散发出漂亮的光芒。

"酷,我送你一个吧!"Erick提议道。

"不了,我——"

没等弟弟说完,哥哥就拿起戒指问售货员价钱。

"七十。小伙子,这个戒指还有一个与它配对的噢,如果全买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五折,都很好看的。"

售货员转过身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也有一个毒蛇戒指,只不过这个毒蛇头的眼睛是忧郁的蓝色。

"好,就这样。"Erick掏出现金支付。

走出店门,兄弟俩便戴上了戒指。然后两人大步走向公园。

"你说,"弟弟扯着哥哥的衣角,"妈会不会批评你乱买东西?"

"不会的。"Erick停下来看着弟弟,"这是我自己的零用钱,不用担心——"

一个行人不小心撞到了Erick,但由于Erick从步行道上摔到了马路上。

"对不起。" 行人看了一眼Erick,然后快步离开了。

"Erick!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个戒指!"

Troy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戒指不见了,便俯下身子去捡。然后就在Troy起身的工夫,一辆车向Erick撞了过去。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车停下了,Erick却不见了。

醉酒的司机醉醺醺地下车,不敢相信地看着车头。

Troy只是孤零零地站在步行道上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十几年来,他确信是自己害死了哥哥。为什么他要问哥哥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直到26岁时,Troy不小心撞上了一堵墙,意外切入了这个他终将生活一生的地方。

当他听到自己的哥哥就在后室时,心中的希望之火又燃烧了起来。

但十几年来,他也未能再见到Erick。

他依然是害死他哥哥的凶手。

今后也会一直是。

Dr.Nancemir从梦中醒来,抬起手看着手指上银光闪闪的戒指和它上面那条有着红色眼睛的蛇。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重新躺入梦的怀抱之中。


谋杀


虽然意识体不需要睡眠或休息,但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换换脑子,星辰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决定小睡一会。这段时间内,加上宿主意识,多数意识都在休息。但也仍有几个意识正在精神空间内散着步,偶尔转头看看瘫倒在椅子上休息的同伴们。

"三分钟后就行动。"

夜深了,灰黑色的天空中依然没有半点星光,只有基地外矗立着的照明灯还在运作着。远处,可以明显地看到一些实体在地面觅食。

"两分钟,大家做好准备。"

实体们被光吸引了,激动地冲上前来,试图找到一些美味佳肴。但不管怎么努力,它们都只能撞着基地的外墙。一段时间后,多数实体都无奈地走远了,附近再次归于宁静。

Jeremy Borris正在会场里悠闲地散着步,他看着在法官椅上闭着眼睛的第一发言者,心中升起一番同情和敬意。

这里几乎和外面一样宁静。

Jeremy走过一张又一张桌子,路过一个又一个正在休息的意识,然后猛然停下了脚步。

对面,是那个被强制招募的流浪者。他心神不安地看着两侧正在呼呼大睡的同伴,然乎低下了头。

而Jeremy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他做不了什么,只有Hayward才能让这个可怜人真正地睡去,真正地解脱。

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他的座位。

永远不要被表面的宁静所欺骗。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下,不知有多少暗流正在涌动。

而其中最危险的那一个,已经在幕布背后等候多时。

木门慢慢地开了,从黑暗的房间中走出一个人影。他不紧不慢地从走廊这头走到老旧的楼梯口,然后不紧不慢地向楼上走去。

这是多少年的计划和努力的结果!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那个新的开始,将伴随着死亡的发生,缓缓步入聚光灯下的舞台。

走廊的灯灭了。

一个极其巨大的古朴典雅的剧院中,坐着约五十名男女。灯光逐渐淡去,舞台亮了起来。

舞台上,一把钢架椅上坐着一个人,他缓慢地扫视着台下的观众。

"我们需要一位志愿者,在关键时刻他的意识将与星辰相连。在计划的第三部分结束前,他的意识将离我们很远。这是与星辰的直接对抗,我们还需要保证多数人的安全。"

"我自告奋勇。"一个年轻的男子从自己的座位起身,从第五排向过道走去。每一个人都怀着敬意看着他,给他让开地方,让他顺利地走到过道上。

他简单地整理了下衣着,然后走上舞台。

"我们为你自豪。"Lester Hill转过头,看着这位自告奋勇的年轻人。他的清澈的蓝眼睛里充满着自信和喜悦。

"计划的第二部分即将开始,"Lester笑着对年轻人说,"你便是计划中的渔夫,而你的鱼竿就是你的意识触须。但你还缺少一样东西,"Lester的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小盒子,里面有若隐若现的光。剧场里的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甚至还有几个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便是你的饵料,祝你好运。"Lester把盒子交到了年轻人的手边。

年轻人接过盒子,严肃地看着Lester,然后他缓缓举起了盒子,让它沐浴在聚光灯下。和盒子一同闪着光芒的,还有他手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的蛇头拥有和年轻人一样湛蓝的眼睛…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为这位年轻人鼓掌。也为他们自己鼓掌。

沉星将是两百年来星辰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而这位对手将怀揣着对生命与死亡的尊重,对星辰发出那致命一击。

而在基地建筑的另一头,Dr.Nancemir的卧室对面即是星辰的房间。

沉星快步走来,拿起在采访后从那位高个子M.E.G.研究员那里偷来的钥匙。

这并非星辰房门的钥匙,但沉星也并不需要正确的钥匙。他不紧不慢地将那把明显小了一圈的钥匙插进星辰的门锁,然后开始转动。几秒后,那扇老旧的房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沉星轻轻地打开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而Dr.Nancemir本人则早已进入梦乡。

会场中,只剩下Jeremy一人还清醒地坐在座位上。他盯着会场的窗户,看着外面虚拟的景色。

然后他便感到了不对。

沉星走到了正在熟睡的星辰旁边。

"放饵!"

Erick立即将自己的意识连接上星辰,进入了那个错综复杂的巨大意识体的精神空间。

他在会场里飘行,寻找着那个目标。

沉星熄掉了房间内的灯,然后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有东西连接上星辰了,而那只可能是个意识,一个来自意识终端的意识。

Jeremy立即起身,沿着过道在会场中穿行。这是个巨大的错误,并且可能已经来不及弥补。

会场内除了他外的所有意识都在睡眠,他只得快步向会场东侧跑去。

他知道不能这么做,但事态已然失控。于是Jeremy走到第一发言者的座位旁,夺过了星辰的主动权。

星辰从床上醒来,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而先前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影已经站了起来。

他一个翻身从沉星脚边翻过,然后快速站起,试图抓住沉星的手臂。

但对手的速度更快,他反倒被抓住了。

沉星使劲向回一拽,然后躲到一边。星辰没能反应过来,摔在了地上。

会场中,更多的意识醒来了,他们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即加入了战斗。

星辰从地上快速站起,用左臂挡下了沉星的攻击,然后重重地击打了对手的腹部。沉星吃不住力,向后退去,撞到了一个铁质柜子。

意识终端感受不到疼痛,沉星蹲下躲过对手的又一记重击,将星辰推倒了。他又占了上风。

"注意后方…我们撑不了多久,一会星辰的意识就会连接上我们,那时我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了!"

"Erick已经进去了,我们只能祈祷他能快一点…"

会场中,Erick已经找到了目标。

他快速拿出并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撒向了正在会议桌边沉睡的Charlie Wilson。

沉星已然不再是星辰的对手,但为了争取时间,他依然和星辰扭打在了一起。

"马上准备武器,然后将他们击溃!"第一发言者已经醒来了,而且他现在已经拿回了主控权。

而在会场的另一头,Charlie Wilson还在睡梦之中。

他再一次回到了那个他命中注定死去的地方,照明灯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嗡嗡声将他覆盖。他依然和生前一样精疲力尽,即将倒在这个命中注定的地方。

但转眼间,他却在旁边看到了一扇门。

那扇门是那么的熟悉,但又那么的陌生。

一年了,他多么期待能够重新敲响家外的大门,然后被妻子迎接进他最爱的、最温暖的家。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不顾剧痛的伤腿——反正疼痛也是假的。

会场中,Jeremy和其他意识都感受到了那个当初拒绝加入的流浪者的所见。但不同的是,他们都意识到了那其实是是一个极其凶险的招数。

"别动,快醒来!"Jeremy惊恐地朝他喊道。

他听到了这声呼喊,但也只是微微一笑。

"那如果我说'不,我选择回家'呢?"

然后他笑着转动把手,打开了那扇门。

星辰的攻击停了下来,沉星找准机会躲到了一旁。

"鱼已上钩。"

为了让星辰的思考速度可以更加快速,Hayward曾将每个意识之间的联系缩短到了极致。

这也就给了沉星使用阴招的机会。

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是沉星十几年的心血。它可以彻底摧毁接触它的那个意识,然后随着意识之间连接的线路将整个意识体一举端掉。

本来星辰可以立即切断连接,使它无效化,但意识枷锁与超短距意识连接的存在使得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做到这些。客观来说,这算是自食其果了。

会场的天花板塌了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在四处逃窜,躲避着碎片与地板的空洞。

无数的意识被永远地抹去了。

墙壁从两侧向内收缩,带着碎片和尘土毁灭着这里的一切。

"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把武器交给星尘!"Hayward从倒塌的柱子上跳了过去。

"他们太远了,来不及连接了!"Terant Reeves也在逃窜,躲避着向内收缩的墙。

"附近还有人吗?"桌子下的地板突然抬起,将巨大的会议桌抛向了天空。

"有一个人,我已经把武器转交给他了——"Terant被碎片击中了,化为了尘埃。

这座曾经辉煌的会场如今已然化为废墟。

房间里,沉星低头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星辰,松了一口气。

星辰的头盔终于承受不住内部压力,从里向外地炸开了。

翻腾着的凝胶流到了地板上,然后在沙发前蒸发了。

剧场内,所有人依然都坐在座位上,为星辰中被无辜抹去的意识哀悼。

"好了。"Lester打破了寂静。"第三部分计划圆满结束,我们应该立即离开了。"

这时大家才站起来开始欢呼,每个人都在与旁边的人拥抱和握手。

而Erick已经回到了沉星的精神空间中,他和坐在前排的意识们握了握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沉星离开了房间,将那把小钥匙塞在了对门房间门口的地毯下。

Dr.Nancemir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梦与现实


十七岁的Dr.Troy Nancemir躺在帐篷里看着蓬顶。他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但这次他不得不参与学校的户外活动。

北斗七星在天空中闪耀着,不远处就是那颗雪白的月亮。森林被月光照亮了,一些同学在帐篷外嬉戏打闹。

"这些人为什么不安静一会?"Troy小声嘀咕。

突然,他的睡袋开始向下坠落,他挣扎着求救,但没有人听见。

他落到了一个洞穴内,没有受伤,但他非常害怕,把头缩回了睡袋中。

"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外面有人在说话!

Troy慢慢钻了出来,看到了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子正看着他。

"你是谁,想干什——"

"星辰死了,所有的意识都不复存在。你的意识中已安装了一个武器,它可以也只可以用来杀死意识终端,并且你只有一次机会,失去了就没了。"那男子走过来,把他拉了起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

"找到凶手,用武器惩戒他。如果你杀错了人,后果我们并不清楚,但如果在后天24:00前你未能使用武器,它将在你的脑内自毁。那时候场面就不会好看了。"

Troy根本听不懂这个人讲的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找到凶手…….使用武器……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深空。"

Dr.Nancemir从梦中惊醒,他几乎第一刻就惊恐地想通了那个男子所说的含义。并且更加令人惊恐的是,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是意识中的?似乎并不是现实里的手指)正紧靠在一柄枪的扳机上,感觉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扣动(这肯定是意识中的了)扳机。


审判


第二天早上,随着基地主管亲自拜访星辰的失败,星辰的死讯传遍了整座基地。

这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真是哭笑不得,一个由死人组成的人死了,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Dr.Nancemir冲出自己的卧室,差点踩到地毯滑倒。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他丢失的实验室钥匙,以及基地警卫们的面孔。

"Nancemir博士!那个实体——"

"我知道。"Dr.Nancemir捡起钥匙,向楼下跑去,他跑到Dr.Nate Clay的卧室门口,敲响了那扇门。

房门打开了,Dr.Clay还拿着牙刷。

"我正要去找你,星辰——"

"能让我进来吗?"

"——死了。"Dr.Clay放下了牙刷,打量着眼前的同事。"当然可以。"

房间中,Dr.Nancemir将他梦中和现实中感受和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继续漱口的Dr.Clay。

"你能确定你真的拥有了能杀死意识终端的武器?"Dr.Clay惊愕地看着他。

"绝对确定,而且我已经快死了。"

"那我们就得去找那两个意识终端!等等,还得叫上警卫和其他人一起……我想我们需要进行一场审判。"

"你真的相信我?"Dr.Nancemir不敢相信地看着Dr.Clay。

"你不会撒谎。"Dr.Clay把牙刷放进杯子,穿上了一件夹克。

两人说服了主管批给他们一间会议室,并快速把星尘沉星邀请了过来。

"看样子我们是走不了了。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即使我离开这里,去到一个隐秘层级,它能精确地瞄准我们并将我们毁灭掉。该死的星辰,呸!"星尘找了个地方坐下,愤怒地张望着四周。

"而且还不能用意识影响他的心智,武器会自动对准并杀死那个试图影响的意识终端。"沉星也走了进来,"很聪明的设计,如果它并非瞄准着我们,我可能会大肆夸赞这个意识武器。"他慢慢地坐下,张望着附近的人。

"别忘记我们也被卷入了这件事。所以尽快解决吧。"Dr.Rander Swan也坐在了一旁。

Dr.Nancemir走上前去,转身面对着两位意识终端

"现在我们有主导权。所以请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我知道那个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因为我的武器只能用来对付意识终端,这个层级现在没有第三个意识终端。"

Iris White也走进了会议室,他还拿着三幅极其逼真的肖像画,画中的主角就是三位意识终端

"从你开始,星尘,说说你昨天晚上在干什么。"

"沉星真的把星辰杀掉了…要不是他害得我们现在被人拿着枪指着,我真想拥抱他。"Carol睡眼惺忪地半躺在草坪上,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我们怎么办?"

"那就让沉星受罪吧,我可不想灰飞烟灭。"

"怎么做?"Jack转身看着Encarna,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实话实说。看看他们还想耍什么花招。"

"昨晚,我和沉星曾被星辰邀请到他的房间开会。说实话,我们的情绪都不太好。"

"为什么?"

"他们想吞并我们。说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选择生死。"

"为什么这样就可以更好地选择生死?"Dr.Clay翘起了二郎腿。

"因为我们和所有被星辰改造的意识终端都被安装了一个意识枷锁,那个东西可以禁锢住我们,让我们一旦加入意识体就无法退出。而他无耻地认为当我们加入他们就可以直接向他申请退出,这不可能。他不会放我们走。"星尘气愤地说。

"所以你就决定通过杀死他来打开枷锁?"

"不!我们离开房间后就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里了,然后就。夜间我们曾出来找一个警卫要杏仁水,就是他,问他记不记得!"星尘指着站在Iris旁边的一位身材壮实的警卫。

"是这样的,我给了她一瓶。"那警卫回答道。

"这么看你当时可能确实不在场,但是也还不能排除——"Dr.Clay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在撒谎。"

星尘沉默了,他低下了头。

"沉星,当晚你在离开星辰的房间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是。"沉星的回答很简短。

"那你们是否有可能在自己的房间内作案?"

"不可能。"警卫Andrew Parks说,"星辰肯定还曾和凶手发生了打斗,房间内的陈设基本都被移动了。"

Dr.Clay沉思着,嘴里默念着什么。几分钟后,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好,我也并非侦探,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拥有超乎寻常的推理能力。并且鉴于我们的证据十分有限,所以我想决定和审判权还是全权留给手握武器的人吧。"Dr.Clay睁开眼睛看着Dr.Nancemir,"请吧。"

"对不起,我还需要想一想……"











Dr.Nancemir起身离开了会议室,他走过走廊,进入了卫生间。

"为什么要逼我杀人呢?"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因为星辰知道,只要我和沉星还存在,我们就会想尽一切方法摧毁深空。"

Dr.Nancemir转过身,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己小时候的卧室中,面前的则是Erick。

"哥哥!"他冲上前去想抱住Erick,但手从哥哥的身体中穿过了。

"为什么…?"他痛苦地看着哥哥。

"我真的不愿让你经历这些,不论是看着我消失,还是进入后室,又或是现在的难题…都是我的错。"

"你…已经离世了?"

"对,但是沉星找到了我,让我重新得以看到你。"哥哥忧伤的蓝眼睛里充满着泪水。

顿时Dr.Nancemir感觉自己又变回了Troy,那个孤僻的,整日围着哥哥转的Troy。

"父亲去世了,在我切入后室前。因为…他那个抽烟的毛病。"

"唉,别人劝他他都不听。"Erick低下了头。

"所以真的是沉星杀死了星辰?为了获得自由?"Troy看着Erick问道。

"是,我们要自己掌控自己的生命。"

Troy看着哥哥的眼睛,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能否让我见一见你们的…宿主意识?"

"当然可以,你现在就在沉星的精神空间里。"

幻象破碎了,Troy发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剧院中,面前是数十个正在看着自己的人。远处,舞台上,一个黑发男子也在盯着他。

"你还想要问我些什么?"第一发言者问道。

"可以单独聊吗?屏蔽一下…其他人。"

那名男子转过头,闭上眼睛,然后庞大的剧院便从Troy眼前消失了,转而取代它的,是一座空无一人的水族馆的内部。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坐吧。"

Troy和Lester都坐在了巨大的水族箱前,看着在其中自由游动的鱼儿。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你知道改造星辰的是谁。"

Lester转头看着Troy,叹了口气:"对,就是深空。"

"那到底是什么?另一个意识终端?"

"不,它是主机,我们的所有研究和见识都会通过一条探测不到的意识连接传输到它那里。它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巨型意识体,并且已经脱离了躯体而存在。当然啦,那里也都是死去的人的意识。"

"听起来像是一个由意识组成的数据库。那么为什么要摧毁它?"

"这件事很难——"Lester转头看着一条游过的鳐鱼,低下了头。"——解释。"

"试试看吧。"

"好吧。"Lester抬起头,"深空不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它过于纯粹,完全为了获取真理而不顾一切。就比如它不会同情星辰的毁灭,但有可能会因为研究需要而将星辰的意识救下。但很显然,它没有这么做。"

"这样纯粹的目的看似美好,但实际却不然。深空脱离后室而存在,但也无法回到前厅。相对来说它很难直接进行研究,因为它同时也过于宏观。所以它缔造了最初一批意识终端,利用它们的研究成果和信息来更加快速地进行研究。"

"它不会管任何生物的死活,除非那威胁到了它的研究。这已经是一种病态的追求,而深空还在继续追求的同时影响了意识终端们。看看星辰,残忍地杀死了一位流浪者,为了获取信息;为了让我们可以更好地为深空效力,使用了各种手段…这都是深空也会干出来的,而且它会更加残忍和无情。"

"最初我也曾相信过深空即是后室这片绝望之地的救世主,但在见识过它的无情后,我开始策划颠覆它。如果这一切结束后沉星依然活着,那么这个计划将永远持续下去。"

"星尘和后室中的其它意识终端目前对这些还一无所知。他们是无辜的,认为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就和我们利用于杀死星辰的那位流浪者一样。但我同时也知道你迫不得已,所以如果你已经作出了判决,那么就执行它吧。"

水族箱的玻璃突然支离破碎,人工海水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熄灭了,黑暗再次笼罩了两人。

"什——"

他几乎立刻就被剧烈的水流冲倒了,瞬刻间海水就将他淹没。他挣扎着,试图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的衣服很快就重新变得干躁起来,窒息感也立即消失了。

Dr.Nancemir回到了洗手间,其实他也从来就没离开过。

他盯着镜子待了几秒,便立即跑回了会议室。

"我已作出判决。"他的声音自信而洪亮。

星尘沉星都低下了头,盯着地面,等待着判决。其他人则都严肃地看着他。

一阵微风吹过,会议室两侧的窗帘被吹得微微扬起。阳光从窗外照射进会议室,让苍白而严肃的房间变得温暖明亮了起来。

Dr.Nancemir扫视着房间中的所有人,他的头发微微飘动,灿烂的阳光则不偏不倚地照射在他轻轻攥紧的手上,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一刻,蛇的眼睛似乎变得如水族箱中的海水般湛蓝清澈,但随着窗帘轻柔地落回窗边,阳光再次消失,那两颗眼睛再次恢复了红色。

"我认为星尘沉星都无罪。你们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层级了。"


告别


"什么?!"会议室里的半数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个意识终端都抬起了头,如果它们都具有一张完整的脸,那么它们一定都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Dr.Nancemir。

"可如果你不执行审判的话,就……"Iris的画已经掉到了地上,她没有去捡。

"我无权决定任何人的生死,何况是两个无辜的人。"他义正言辞地说。"我不会让星辰得逞,更不会让深空得逞。"

疑惑几乎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想我可能错过了些什么。"Dr.Clay开口道,"深空是什么?"

"星辰只是傀儡,意识终端都是傀儡。深空在背后操控着傀儡,榨取着所有的记忆与成果。它还洗刷着每一个意识与躯体,只为了成为它自诩的。"沉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天空晴朗无云。虽然见不到阳光的来源,但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是温暖了每一个人。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直到坐在星尘旁的人打破了这份沉寂。

"天气真好啊。"

"你是什么意思?深空不是一个意识数据库吗?"星尘看着沉星,站了起来。

"忘掉你们对深空的所有认识。它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若成功实现,人类必将灭亡的不归路。"沉星回过头来看着星尘

星尘读取着沉星向他们开放的记忆,低下了头。

"骗子。都是骗子。"








随着星辰的死亡,意识枷锁也悄然打开。

几十个人在森林的落叶上中排着队,慢慢地走向一棵老树旁。

"你们要想清楚。一旦离开,就不能回来了。"Jack警告道。

"我很清楚。"一个穿着风衣的老人回应道,"我很感激星尘中的每一个人,你们慷慨地我也很遗憾不能参加下一步行动。但是我该走了,远处的天边仍有人在等我,我不想让他们着急。"

"想明白了就好。祝你们好运。"

老树上显现出一扇精致的木门,门框被花环包裹着。

队伍中的人都坚决地走了进去。

"还有人想要离开吗?虽然随时都可以走,但是毕竟这样离开更有仪式感一些。"

"我。"一个如风铃般的声音说道。

"Carol?你为什么要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星尘中每储存一个意识,需要的资源便会增加,意识体也会变得满是漏洞。至少目前如此。"

"但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你的欢笑声和那些……拙劣但有趣的笑话。"Jack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从未意识到她有多么漂亮。

"好啦,不用挽留我。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她被Jack苦涩的表情逗笑了。

"过来,我们告个别。"这时她便抱住了这位与她一起分享思想与记忆的同事,淡棕色的秀发随着风向后飘扬。Jack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但还是搂住了她。

过了许久,她松开了手,转过头看着选择留下的每个人。

"你们都给我好好地活着,不管你们是否认为这就是活着应有的感觉。和沉星一起干掉那个谎话连篇的元凶,为人类的未来……"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为人类的未来。"Encarna回应道。

接着Carol便转身走进了那扇门,只留下被她踢飞的落叶。

这是结束,但也是新的开始。

人员都已经离开的会议室中,沉星看着Dr.Nancemir。

"感谢你为我们做出的一切。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Dr.Nancemir刚刚一直盯着窗外,这时才回过神来。

"我想再和我哥哥说两句话。在精神空间里就行。"

那个熟悉的街道上,现在却空无一人,只有Troy独自在人行道上行走。

"Troy。"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哥哥!"兄弟俩抱在了一起,但两人都没有碰到对方。

"我为你骄傲。爸妈也会。"哥哥握着弟弟的手,看着弟弟手指上佩戴着的戒指。

"所以星辰是无辜的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哥哥含着笑意看着弟弟。"但他们都犯了错,很难弥补的大错。"

"那沉星是否也犯了错?"

"是的,我们是凶手。"

Troy挣脱了哥哥的手,转头看着久违的家。

"这里太美了。你一定要替我回来看看。"

"沉星会的。我们会回到我们的家。"

Troy不舍地看着周围的景色,然后转过身看着哥哥。

"再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在今天午夜前把我的意识抹去。"

Erick大惊失色,"你疯了?"

但Troy只是继续微笑着。

"答应我。"

"我不可能去做,我不可能……如果你的意识丢了,那么你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想这么做。"Troy再次转过身,看着街道两旁的树木。

"为什么?"

"让你能够安心地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同时也为了让我好受一些。再次看到你,我依然心如刀绞。我是个该死的凶手。"Erick正要反驳,Troy再次转过身看着哥哥。

"我很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不想再背负着这一切游离于黑暗的冥界。而且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你不会为了我而求死,因为我而让沉星失去一个意识,只会加重我的负罪感。所以求求你……"

Erick闭上了嘴,然后低下了头。

"好,我答应你。"泪水从他的脸上掉落。

"谢谢。"兄弟俩又抱在了一起。春风如轻纱拂面,轻轻安抚着两个已然支离破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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