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我不再做夢了。因為我過去都不斷做著惡夢。
戰爭卻沒有停下的跡象,所以我讓軍醫切斷了我的神經。即使在戰爭結束後,我都沒有去選擇去恢復他。
因為我知道惡夢永存。
壹
我想起了故乡的亲人,我已经离他们远去多年了——不知在他们眼中我是死是活。
现在休战,我漫步在战壕里,看着旁边一具被击穿头颅的死尸。
他的上衣口袋里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可爱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光景,现在应该差不多是一个少女了。
贰
照片很乾淨,我輕輕拿起它。這大概是他的女兒吧——看著照片上女孩天真的笑顏我不禁這麼想。
我看向他的臉,那是一張早已無生氣的面龐,額頭上的彈孔異常地醒目。儘管我未曾見過,但這張臉曾經也是笑著的吧?
將照片放回他的衣袋裡,我伸出手合上他的雙眼,站起來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
叁
在二十米外,有另一个人倒在战壕里。
他想站起来,但腿中的弹片不允许;我想倾听他的叫喊,但断裂的神经不允许。
只有那身与我截然不同的制服传达了过来。
一颗子弹精准地撕裂了上衣口袋,然后击穿了他的整个胸腔。
肆
凄厉的嘶嚎响彻云霄,
断裂于顶点之际,
硬生生的插入我的思绪。
似乎有什么正在断裂处蔓延,
使我感觉到,
罪恶。
无奈。
悲怆。
凄…?
停。
我不该感觉到。
我没有感觉到。
走,离开,无事发生。
伍
我不想去承受这一切,战争是如此的苦痛。
所以在这片战场上,我让那个人带走了我的心。
这样,苦楚就与我无关了。
走吧,去一个不存在这一切的地方,安乐告诉我。
不,根本没有这个地方,理智告诉我。
失去的心没有说话——它不属于我了,我不属于它了。
双脚凭着它自己的意愿,走向未知。
我不知道我要去往何方,我只是任由它把我带去远方。
陆
路只是继续向前方延伸着。万物变得黯淡,脚底的土地变得柔软,身体在慢慢向下陷落——我明白了,我正在走向死亡。
我任凭双腿将我交给死神,因为我知道,惨败已成定局,活着已经毫无意义。
意识逐渐被剥离,另一个世界正在将我揽入她宽广的怀中。
柒
远处轰鸣的枪炮声离我越来越远,有什么东西贯穿了我的耳蜗,一阵持续的,刺耳的尖锐噪音彻底击碎了我的理智。
视线逐渐模糊,肢体已然力竭,逐渐被夺走的意识让我觉得我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我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开始感觉到周围的事物。地面黏湿柔软,散发着一种不同于泥土的腐臭气息。耳鸣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杂乱的嗡嗡声。我抬起头,景象逐渐在我的眼前显现——黄色,明亮的黄色,亮得可怕的黄色,望不到尽头的黄色。
我下意识地举起枪,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向我靠近。
捌
那是一个……女孩。
我仿佛似曾相识。
她似乎才剛从肮脏且可悲的上衣口袋中爬出,除了那天真到令人烦躁的笑容,其他地方无一例外的,与那可悲的口袋如出一辙。 她的脸皮仿佛被脱下,蹂躏,再随性地缝回,毫不意外的盖不住那些腐烂的脓包。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正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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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但一声尖叫惊醒了我
我依然待在医院里
那声尖叫来自于临床的一个疯子,我赶忙按响了呼助器。在等医生过来的时候,我再一次因为强烈的困意睡在了爱人的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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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迷糊的
游荡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依稀的
迷走于疯子与空床的理智间隙。
一群白色的人影嘻嘻哈哈的走来
数对漆黑的瞳孔漫漫散散的同情我。
但我是睡着的,睡着的。
我将再继续做梦,因为我过去都不断做着恶梦。
拾壹
我醒来,世界依旧无色,疯子在床上昏睡。
我没有去爱的能力。
那个女人还是躺在床上,我摸了摸她长了霉菌的手。一个人把她拉走了。
原来没有人在看这里,我知道了,他们有心,但他们爱的能力丧失的比我更早。
空气中是血液的味道,我在几年前就习惯了它。
我没有去管刚刚发生的是不是梦,也没有管我现在是不是在梦中。
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拾贰
我又一次在漫无目的地踱步,只是这次在医院的走廊中。
这里充斥着哭声,笑声,但都与我无关。
我不过仍然是个看客罢了。
拾叁
“瓦戈涅冾服少校,你……”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感慨一下战后还能看见你”
“你那打招呼的方法太愚蠢了”(与此同时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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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
“哈哈,你也还是一味的单调也无趣啊”
“啧,你这个家伙……”说话间,我将目光对准了他,但就在那一刻我见识到了我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A.15
世界突然在我眼前崩塌,刚才叫我瓦戈涅冾服少校的人给我的烟在手中融化成细沙,而他本人也如同烈日下的冰棒一般消融。我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都在轰然崩塌,我能感受到地面正在向下凹陷,把我吸入某个可能不存在的悬崖之中。
我想抓住什么东西,但太迟了,我好像听到了有什么人在用粗哑的声音向我说到:
“你应该在战争中就死了,我不应该在这里见到你,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A-1-16
顷刻间光芒如白昼般闪耀。回忆在眼前交织,六色的轮盘不停旋转,齿轮的咬合在他的胸腔里回响,电子的语音麻痹了神经。
“战争测试105,已结束。”
“实验者因个体名「少校」自意识苏醒。”
“实验已归档,个体未发现实验存在。”
A-1-17
我点了点头。“一切正常。”
“收到,进行106实验。”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一切紧张与不适感。第二枚记忆单元扣合成功,我的视野又回到医院走廊的黑白色调中。
“瓦戈涅冾服少校,你……”一个憔悴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正对我说。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感慨一下战后还能看见你。”他回答道。
A-1-18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我笑了笑,“不过你看起来比我更累了。”
他苦笑了一下。“一年到头都在忙着善后工作…”
“善后工作?”我皱起了眉头,“你是指……”
“是的,就是收容那些改造过的人。”他叹了口气,“虽然已经禁止了这种实验,但是还是有些人不听劝告。”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A-1-19
“之前新闻里的人是你?”我这句话说着就像是试探般
他盯了一下我的眼睛,又快速的转移开视线
“那件事已经全民皆知了?我靠…”
“准确来说,是3826设施群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在全苏联倒是没有什么动静”我又补上一句:
“你为了那几个人,未免有点太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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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20
“那你可比我不要命多了,不过你本该在战争中就死了,我就不应该会见到你…也不差多少”上校撇了撇嘴,岔开了话题,“又梦到什么了。”
“你不辞辛苦过来就为了问这个?”我笑了起来。”
“别打岔。”他憔悴的面容骤的变得严肃,我从中嗅到一丝严重的味道。
A-1-21
上校最爱的故事,往往有一个完美的悖论。
哪怕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仍然记得那场本该平淡无奇的对话。
A-1-22
战争那时还没有爆发,每一刻都有许多新的事物被创造出来。那时那里只是一个二十人不到的小村庄,是无数拓荒者建立的无数村庄中的一个。那时全联盟上下对新世界进行着疾风般的垦荒工作,要把它占为己有。
他的父亲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实干派,母亲操持着家务,哥哥和一群路过者离开,不知所踪。
A-1-22.5
小村坐落在广袤而寒冷的西伯利亚的海边,全年只有寥寥几周港口才没被冻着,这几周就成了我们心中的世界。虽然偶尔有路过的西边人造访这个小镇,带来一些对我们而言无异于魔法的产物,我父亲喜欢它们,就总顶着母亲牢骚把它们带回了。
A-1-23
战争悄无声息地展开了。一开始只是一纸条约,后来是一个人的死亡,一个国家的消失,一个民族的危亡……
战火席卷了这颗蔚蓝的星球,将子弹与鲜血洒在每个人的头上。很快,所有苏联人都意识到自己,乃至整个联盟,都危在旦夕。
然后我也加入了那卫国的伟大战争。
A-1-24
我不再做夢了。因為我過去都不斷做著惡夢。
戰爭卻沒有停下的跡象,所以我讓軍醫切斷了我的神經。即使在戰爭結束後,我都沒有去選擇去恢復他。
因為我知道惡夢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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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25
可怕的回忆将他赶回了现实。
“好吧,和上次一样,那场战争,然后是黄色的灯光,之后…就是你,梦到你,你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上校的脸色更加严肃了,还隐约露出一股焦虑和纠结,良久之后,他终于挣扎着开口:
“你知道吗,那些和你一样的改造者做了和你一样的梦。”
A-1-26
“嗯…或许这是正常的吧。没人知道我们是如何从那些充斥化学药品的地方逃出来的。”
“上校,相信你也看到过那些实验室。呵,光洁如新的表面下掩埋肮脏,如同那伙伪君子一样。”
“整日喊着什么进化…升格…连曾经的同胞都不放过。”
我悲叹着,那些人的脸庞我从未忘记。无论是曾经作为战友,或是如今成为屠夫。
上校叹了口气,愁容依旧难消。
A-1-27
沉默,厚实的沉默。沉闷的气氛让我不能再吐出一字。
我盯着那摆动的钟,想着我的梦。战争,黄光……
还有……那本不该出现在其他人梦里的人。
一点零六分。
“对了,他们也梦到你了吗?”我只看着走廊里,那些被洁净光芒照亮的粉尘。此刻,它们好像流动起来。
A-1-28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我迅速的把书给合了起来:
“伊万,别翻你爷爷那本小说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显然对这个打扰我的理由不太满意:
“有什么事比读感兴趣书还要重要?”
他推开门的时候满脸笑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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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29
“外头来了条大船,我只在以前去里加时见过那么大的!”说完他就往外跑,我也带上加热器跟了过去。
到了港口,这早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我和朋友都在这出生,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那船像座山冲破了冰川显露出来,轰鸣的机械声村的另一端都听得到…
A-1-30
这是我此生见过最大的一艘船——铁甲包裹着她轰鸣的内心,震撼着我的心灵。
A-1-31
这艘空中巨物将是我们文明又一把劈向纳斯塔星上残存侵略势力的利剑。对她来说,在降落的途中破开这些冰山,只是举手之劳。
想起之前频频传来的捷报,我看到了这场闹剧结束的希望之光。
A-1-32
冥冥之中,我似乎听到了一阵声音:
“事态发展背离了初衷。即使我不能赞同的解体这个国家,分裂这个政局的政策仍然占了上风。在……会议决议之后,我在这个方面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此外,我确信这一程度的决定应该建立在大众的期待和意愿的基础之上。”
这是什么声音?这是我的错觉吗?
A-1-33
约翰多伊丝毫没有过多在意那些声音,依然是拉着我的手,带我向南走去。
绕过一处又一处玄关,居然在昔日的废墟下有着进入船舱的破洞。
他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看着我的眼睛,指着入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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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34
“想知道知道下面是什么吗?机械室!我溜进去过,里面全是管道,我带你去。”
说罢他就不由分说的把我拉了进去…
A-1-35
我被约翰多伊丝毫拉进了机械室,站在那燥热的机械室里,看着那粘连在管道上的粘稠物,听着那令人烦躁的噪声,额头上无意间流下了几滴汗珠,不禁有一丝烦躁在心里掠过。
A-1-36
机械的轰鸣声不断烦扰着我的心。
我意识到一丝异样,但当我想寻找约翰多伊丝的时候却发现:我怎么也找不到她,而这片空间突然有些许陌生——我突然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A-1-37
我意识到我脑袋迷糊了,我赶紧催促自己醒过来,才发现,我仍在真实世界,才发现约翰多伊丝仍在旁边,她正蹲在我身边,看我醒了过来,便指向远处一处发出绚丽彩色光芒的位置,要我跟着前去查看。
我们小心翼翼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美人鱼皮套,腰部的鳍如芭蕾舞裙一般水平散开。我鬼使神差地拉开了拉链穿了进去,随着双腿被紧紧束缚在了鱼尾中,一股诡异的舒适感传遍了我全身。
A-1-38
我享受着夹杂着舒适感的冰凉,伴随着这冰凉,我渐渐昏迷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糊的醒来了。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蓝色的水池里,身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个游泳圈。几只海鸥穿过绚丽的红霞,自由地在飞翔,时而展翅遨翔,时而发出欢快的叫声。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摘下游泳圈后游向了池边,缓慢的爬出了水池。
A-2-16
我睁开眼睛,只觉得灯光耀眼——这是我第三次做这梦了。
我失去了左臂,被军队遣返,并给我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活路:在某不知名的小城市一日复一日的整理领导的讲话资料。
工资不高不低,够养活我自己,
但这麻木的生活,使我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你应该在战争中就死了,我不应该在这里见到你,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你知道吗,少校是对的。
我辞去工作,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如同城市的夜幕降临,白日西沉。
我早已逝去。
B-15
浮肿的肉球,向外渗出脓血,五官七零八落,而又拧在一起。
牙龈外翻,舌头颤抖地伸长,吐出的语言已扭曲成无法理解的东西,像是水泡破裂,又像是婴儿在牙牙学语。
那个东西,想要触摸我。我恐惧的后退,它被激怒了,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我闭上了眼睛。
“砰!”
一声闷响,感觉有什么东西炸掉了,接着,我感到一盆凉水从我的头顶倾泻而下。
B-1-16
再次睁开眼睛又是在医院,只不过是在急诊室。
“患者全身多处重度烧伤,心脏随时可能出现状况,随时有生命危险。”
“刚好现在有组培好的皮肤,叫家属来签字,立刻手术!”
一阵杂乱之后,我被推上了手术台。
“你们尽管植皮,心脏问题我来解决”
埃克斯医生打开了电脑,双指悬停在了空格键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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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版本: 3, 最后编辑于: 22 Apr 2023 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