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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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就可以奔赴温暖的巢。

  我出生于此。一个忙碌而冰冷的基地。我的主管曾经告诉我,我需要前进,去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的地方。为了把我和其他的M.E.G.罗经点人员区分开,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被灌输了很多能力。他们告诉我如何在恶劣的层级里搜寻资源,告诉我怎么应对那些充满敌意的实体,告诉我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的使用方法。每天,印刻着各种名字的工牌与各色的虹膜在我的眼前游走,他们倾尽所有地告诉我所有已知层级的光景,但是他们从没有告诉过我,我为什么要回到前厅,抑或我要回的前厅究竟是什么样。

  他们只是告诉我,那是一个值得颓唐一生的,温暖的巢。

  仿佛我所在的基地被一种后室意志所控般的,我不由自主地装满杏仁水,带上对讲机和手电,宛如被无形的手掌压迫着,义无反顾地推向一个素未谋面之地。我的记忆里逐渐充盈了冒险而孤独的痕迹。我就像一道贯穿于现实的裂痕,从Level 0出发,一路向“上”刺破阻隔。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多少层级的环境灾害下逃过一劫,又曾躲过多少只“细菌”、“笑魇”与“死亡飞蛾”实体的扑杀与搜索。

  终于,在历遍数个层级后,我终于到达了名为“丰裕”的层级——Level 10。我本以为那里仅有“蠕虫”,但当视野被那道红光覆满之前,我遇到了那只变异的“悲尸”。繁杂而无序的眼球蛾附蠭屯在它呈红褐色的脸颊上,鼓动的脓包与增生的骨节交错得好似风干过期的果酱面包。在那一瞬间,一种恍然而至的冲动莫名地涌上我的心头——只有躲避了它,我就离去往前厅剩下最后一步。

  我尝试着从它诡谲不定的行踪里找到一条生路,但它总是如影随形。仿佛是最为特殊的存在一般,成为我必经之路上的宿敌。它有很多次尝试杀死我,但却只是在一种晕厥里,将我送往一个隐蔽的层级。那里只有虚空,在遥远的前方伫立着一道红色的大门,推开它后,在一阵白光里我又重新回归原路。

  在这回的路上,我经常会幻视出前厅的各种模样。那大多是来自于周围人的口述,也有一些从我从未亲眼见过的潜意识中演化而来。我仿佛看见过一艘杏子灰色的炊具船在午夜的蹙浪下翻腾挪转,仿佛见到一个名为纽约的城市上空闪耀着迷离夺目的辉光,又仿佛有一辆灰绿色的铁皮轿车,载着我从未见过的回忆里父亲的身影,尾气朝着一个漫不经心的方向延宕。

  推开红色的门时,我体内充盈了一种无名的力量。这些幻觉再一次告诉了我,我要去前厅。这是命运为我书写的终局,是我必胜的信念。我无法就这样轻易言弃。风车的灯光嘶鸣起来。我钻入草垛,在无数次迷失自我的原野里撒欢似的疯跑,跑过了风声,跑过了黑夜,跑过了悲尸的哀嚎。

  一切未知,一切使然。我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寻找前厅,也不明白如何跑出了茫茫的丰裕,在前方的一个小屋里,我夺身跃入Level 3999。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过去,不是未来,偏偏是这个恒定的现在,在一片逻辑缺失的非欧几里得空间里,我进入了那个无尽的电玩城。

  我只是往前走,走在忘记自身的孤独里,走在昏暗的灯光里,走向那道咫尺天涯的玻璃门。我的内心仿佛有巨大的音乐响起,在密集欢快的节奏里,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转过拐角,向前。前方的灯光层峦叠嶂地闪亮起来。黑暗不再黑暗。距离最远处的尽头只剩下15盏白炽灯光的间距。

  14盏。

  13盏。

  午夜的海浪声已然拍打在我的耳畔。

  12盏。

  11盏。

  我仿佛看见了纽约街市浓妆艳抹的人群。

  10盏……

  
  
  
  
  
  
  
  
  
  凌晨四点半,他用食指抹了抹眼角,在闪烁的屏幕里,他泛红的双眼折射出蓝白色的光点。背后墙壁上的空调呼哧着倾吐出25摄氏度的冷气,攀附在他略显疲态的双颊上。

  他向后倾倒,背部揉入网状的椅背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于通关了——”他站起身来,决定去洗把脸睡觉。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木质光泽的门檐上。他转过身来,想起电脑还没有关,便折回了身。屏幕中,在第一视角下,主人公离最后的灯光仅几步之遥,《Escape the Backrooms》的游戏名字与制作组的名单正从底部呼之欲出。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机键。这是一台老电脑了,这也是一个廉价的游戏罢了。通关就好,反正也没人在乎最后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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