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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信息
EnderstrayKPC译作
本文作者为
PrismaticMoose，为2025决斗竞赛而作。
A.E.A原组织设定为DrAkimoto原创。
批评意见提供者为
Yesserning、
InspectingCritters、
Solomon Sam和
LiminalDoctor。
本页面得到了
Abdallah Amr的代码支援。
由
ReyDay绿灯。
04/06/24
马奇先生Mr. March是在自己的公寓、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单就比较而言，这已是上上大吉——毕竟，他不止一次在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楼房、甚至完全不同的层级中迎来新的一天。因此，对于能在入睡之处醒来这份好运，马奇先生总是心存感激。
美中不足的是，雷恩Rain那长长的胳膊并没有蜷绕在他身上。雷恩常早起去Level 11搜集物资，并且总会小心翼翼地不打扰马奇先生的美容觉。对这种体贴的行为，他倒也不是特别介意，尽管不得不承认，在发觉对方离去的最初几分钟里，他总会感到一丝怅然若失。
他琢磨着这会儿到底有多早。马奇先生费了点劲，把自己挪到一个能看见床头柜上电子钟的位置。
“:26”，钟面显示着。这看起来可不对。
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意识到是有个什么物件挡住了其中一个数字。他拿起那杯已经微温的伯爵茶，试了试茶水的温度。马奇先生的眼睛微微湿润了：温度正宜人，恰到好处，一如既往。
他呷了一口温茶，再次看向时钟。“10:27”。这下看来靠谱多了。
虽然他的工作并不要求早起，但总得在某个时间点爬起来。于是，马奇先生双腿一摆，从床单的包裹中挣脱出来。
马奇先生是一位“月份”特工。这是个非同寻常的职位，堪称间谍、杀手、窃贼，外加一点点所有隐秘行当的大杂烩，打包成一份高薪差事。所有“月份”特工都效力于阿克梅间谍事务所Akmē Espionage Agency, A.E.A.，这个组织专为任何付得起其天价费用的主顾处理各类危险差事。
马奇先生信步穿过卧室，一边偶尔抿口茶，一边迂回地溜达进起居室。他称之为起居室，尽管它配有个小厨房，更像是个多功能房间（毕竟除了卧室和浴室，就只剩这间房了）；但比起“前厅”或“客厅”这类叫法，雷恩似乎觉得“起居室”更顺耳，所以马奇先生也就沿用了这个叫法。
他继续踱进刚才提到的浴室，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模样大体正常。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棱角分明，骨感，略带阴柔之气但仍以阳刚为主。皮肤没有明显的瑕疵。挺好。
浅灰色头发扎成一个卷曲的马尾——经过一夜的睡眠，看起来也没太走样。
他将那螺旋状的头发往后拢了拢，看了看自己的脖子。上面有一个复杂的纹身：一只流血的手掌被一柄短剑刺穿——那是事务所的徽记。
纹身上的十二滴血对应着十二个月份。他得确保纹身完全清晰可见，因为这有时会在组织内部用于身份识别。
一切似乎大体就绪。除了快速刮个胡子再穿好衣服，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几分钟后，他走回卧室，把空茶杯留在了小厨房。
马奇先生的工作“制服”在整个组织里显得并不那么“统一”——意思是，这充其量只能算他个人心目中的制服。当其他“月份”特工大多穿着律师范儿的西装时，他则偏爱一件活力十足的菱形格纹黑马甲，内搭灰色正装衬衫，下配标准的黑色正装长裤。他仔细地系好黑白格纹领带，用一枚匕首造型的领针别住，然后套上了他的黑丝绒手套。
对于一个秘密特工来说，穿着如此独特的服装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有些奇怪，但马奇先生在军情五处——对此他依旧守口如瓶，毕竟保密条例在异常空间里照样适用——的经历让他懂得：衣着过分随意，几乎和过分招摇一样引人注目。因此，马奇先生尽量选择那些有个人特色，但又不至于惹人疑心的装束。
他拎起公文包，隔着柔软的皮革手套感受着那符合人体工学的握柄。这是个长方形的黑色皮具，和A.E.A.的其他装备一样光滑锃亮，盖面中央印着他们的徽章。它由恩主The Benefactor配发，为其使命而完美设计：坚固的外壳、便利的内袋、模块化的隔层——每一处都构思精妙。
此刻衣着得体、装备齐全，马奇先生便悠然自得地出门去了。
10: 52 AM
永恒的日照温暖着马奇先生苍白的皮肤，他整个人也似乎明亮了起来。
他大步流星地穿行在首都的街道上，经过几分钟装模作样的闲逛后，走进了一家图书馆。他看起来像是在随意漫步，但这不过是为了避免被跟踪而摆出的姿态。
当他走近图书馆前台时，馆长向他会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找到了吗？”他问道，尽管这话如同他在公众场合的大部分言行一样言不由衷。马奇先生实际问的是：“有我的任务指令吗？”
“我想您要找的书是斯蒂芬·金1的《11/22/63》，”她答道，暗示了他指令的所在位置，“大概放在架空历史区那边。”
“谢谢你，杰西卡，”他轻快地说，“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给我吗？”
“我们终于在藏书室里找到了一本《快乐公路侠》，”她回答道，将那本磨损的旧书滑过桌面，“小心点，这是63年的版本。”
“我会的。”
“照旧，租借一周？”杰西卡问。
“还是你了解我。”他说着，打开公文包，掏出一把B.N.T.G.硬币。他将几枚小小的蓝色硬币连同几本要归还的书（也都是从那个看似不大、实则内藏乾坤的公文包里拿出来的）一起从塑料隔板下方推了过去。
馆长为那本旧书办理了借阅手续，马奇先生仔细端详了它片刻，才将其收进公文包。
这本书并未褪色——不像同时期图书馆里能找到的大多数书——因为它被存放在暗处太久了。封面一角标着价格“2‘6”，意思是两先令六便士。这显示了它的年代有多久远——这年头哪还能用三十便士买到一本书呢？
封面上是主角的抽象形象——看起来像他的名片，一个带光环的简笔画小人——西蒙·坦普尔Simon Templar，又名“圣徒”。他四处惩戒窃贼和骗子，拿走他们的钱捐给慈善机构，同时在自己的义警生活之外，还维持着体面的社交生活。
这让马奇先生不禁联想到自己的生活，只不过，他站在有组织犯罪这一边。
“哦，还有，尊夫人近来可好？”他一边问，一边轻轻扣上公文包的搭扣。
“由纪很好，谢谢关心，”杰西卡回答，“上周得了场小感冒，不过现在好多了。”
“嗯，祝她早日康复。”马奇先生说完，便信步消失在书架之间。
他穿过一排排书架，很快就在这巨大房间的靠后位置找到了正确的区域。他拖来一架高梯，爬到了顶层书架。
马奇先生抽出那本书，从封皮内侧取出一个信封。他滑回地面，然后才打开信封。
他只扫了一眼里面的薄薄文件，便打开公文包，将其塞进一个内袋。
他也瞥了一眼原来夹着信封的那本书的简介。
这书似乎还挺有意思。斯蒂芬·金通常不是他的菜，但这种架空历史的题材看起来倒可能是不错的读物。他走向出口时，决定顺便到前台把这本书也借走。
快速办理完借书手续后，他即刻走出大楼，汇入门外的人群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种愉悦而漠然的神态——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好了准备。
任务简报
| 干员 | 日期 | 客户 | 行动地点 | 任务分类 | 报酬 |
|---|---|---|---|---|---|
| 03 - 三月 | 04/06/25 | 内部 | Level 11 | 损害管制 | 待定 |
03：
我们的原则很清楚：只要付得起钱，我们就提供服务。
这意味着我们经常为利益冲突的各方工作。
自然，会有组织想弄清楚我们的客户到底是谁。
探险者总署突破了我们的网络安保系统。虽然为他们所利用的漏洞已被迅速修补，但他们成功带走了一些极具破坏力的内部数据。
所有远程删除这些信息的尝试均告失败，数据被存放在一个高度机密的服务器里。
如果这些数据进一步泄露导致组织暴露，所有“月份”特工——包括你在内——都将自身难保。
你的任务是潜入Beta基地，从他们的内部网络中彻底清除所有A.E.A.内部文件存在过的痕迹。
行动务必保持隐蔽。目的是让他们彻底忘记这些数据的存在。任何暴露都会引起注意。
祝顺利。
—— 09
另：还有强制性的文书需要填写。如能在交接时一并带回，将不胜感激。
1:30 PM
马奇先生从员工入口走进了Beta基地。
这听起来不像是个高明的潜入方式，但在13点30分，早班和午班的警卫正好换岗。早班的人通常想尽快去吃午饭，而午班的人则一贯会迟到几分钟。这就意味着侧面的接待处会有几分钟空无一人。
马奇先生快步走入，检查了墙壁上通往内部办公室的开口。里面没人，但一大块透明塑料板挡住了直接爬进去的可能。板上有个用于传递证件的圆孔，这成了他可利用的突破口。
他打开公文包，一脸严肃地掏出了一个恐龙夹娃娃器。这是一种古怪的玩具，把一个廉塑料抓夹和一个同样廉价的塑料恐龙头组合在一起，两部分材质之低劣可谓不相上下。
马奇先生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脆弱的霸王龙头部缓缓塞过传递孔，再费劲地将其横向转动，自始至终确保它不碰到孔边缘。他轻轻拉动扳机，恐龙的嘴巴“咔哒”一声合拢，试图咬住挂钩上的大钥匙圈。塑料牙齿从钥匙圈上弹开，让它晃了几下。
一滴汗珠从马奇先生的额头滑落。他再次将龙头靠近钥匙圈，扣动扳机。这一次，牙齿咬住了。他扭转夹子，更牢地固定住钥匙圈。
他慢慢地将工具往回拖，待钥匙一靠近孔洞便迅速抓住。马奇先生抹去眉间的汗水，用钥匙打开了通往大楼内部的一扇门。
他将恐龙夹娃娃器和其余随身装备重新锁回公文包，随后向前步入深处的走廊。
1:37 PM
普雷斯顿·霍洛威Preston Holloway无聊透了。
在Beta基地，看守服务器机房恐怕是最糟糕的差事。与其他需要巡逻的岗位不同，这根本不算巡逻，更像是在静坐。工作内容就是一连几个小时坐在不舒服的塑料椅子上，偶尔检查一两个进入者的证件，仅此而已。
除非有重大情况发生，否则不准离开椅子——而肌肉萎缩显然不在此列。
霍洛威正慢慢地挪动大腿以保持血液循环，一边茫然地盯着墙壁。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金属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枚硕大的银色钱币仿佛从天而降，落在走廊中央。
——好像是个合理的离岗理由。
霍洛威猛地站起来，双腿因突然的动作阵阵发麻。他踉跄着向前走去，带着解脱与痛苦交织的表情，突然停在那个金属圆片前。
他小心翼翼地绕着圈打量躺在地上的金属圆片，缓缓弯腰捡起硬币。
这并非他最初以为的银币，而是钢制的。一面刻着陌生的图案：一只手被匕首刺穿。另一面则印着几行小字。
他努力对焦疲惫的双眼，终于看清上面写着：“超级响导币Extra-loud Distraction Coin”。
他正全神贯注研究这行字时，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已悄无声息潜行到身后。直到一条橡胶鱼以剑鱼冲刺般的力道击中他的耳根。
几小时后霍洛威在椅子上醒来时，把这段诡异经历归咎于做梦。幸好没人发现他睡着，于是他又继续放松地待命。至于侧脸的疼痛，也很容易地用脱水症状解释过去了。
1:41 PM
马奇先生在服务器机房内潜行。
虽然周围不太可能有人，他仍旧采取了全面防范措施。每次接近转角时，他都尽量贴近边缘，用柔和的翻滚动作降低被发现的概率。尚未触发任何警报，看来进展顺利。
经过几分钟排查，他找到了目标设备：其中一台服务器几乎完全熄灯。快速检测显示虽然仍有进程在运行，但它未与任何周边服务器连接。这解释了为何无法远程销毁文件——这是台不连接任何网络的隔离服务器。
这个设计其实相当高明：仍可通过U盘或直连笔电传输数据，却能完全免疫远程操控。只能本地访问算是唯一弱点，但从安全角度看反倒成了优势。
马奇先生放下公文包，取出笔记本电脑。普通尺寸的笔记本根本塞不进他这个塞满各种杂物的箱子，好在这台定制设备没有这种缺陷。这台微型笔电仅如普通书籍大小，内部塞满顶尖技术元件，运行完全静音，搭载着专门用于文件操作与黑客攻防的定制系统。
他将这个坚固的矩形设备放在地上掀开盖板。若直接连接服务器，大概率无法突破其坚固的安全防护——系统会检测信号源设备类型，凡不在M.E.G.许可列表的计算机都会立即被阻断连接。
马奇先生又从敞开的箱子里翻出个电子玩具。这个猫头鹰外形的发声装置不断说着胡话，他迅速用螺丝刀卸下电池，撕开绒毛塑料外壳，掏空内部元件。虽然大部分是扬声器和按钮的线路，但其中有块芯片可供利用。
他取出微型电烙铁和零散元件，将主控芯片与USB接口用导线焊接在一起。这个拼凑的电子复合体被同时插入服务器和笔记本电脑。
看似荒诞的操作背后存在合理逻辑：M.E.G.用于隔离未授权设备的系统设计存在缺陷——他们采用黑名单而非白名单机制。因此当接入无法识别的系统时，防御体系反而无能为力。这团乱麻般的线路正是为了让服务器将信号误判来自玩具内置的非常规处理器。
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了一下，亮了起来。马奇先生坐在地板上，开始打字。
还有许多不那么严密的防护层需要他手动绕过。代码行和复杂的漏洞利用方案在他脑中飞转，随即化为一阵密集的键盘敲击，将思维转化为内存指令。
虽然绕过各层防护不算太难，但这需要全神贯注才能记住所有正确的步骤。
他的注意力几乎没有分散，心神完全被神圣的代码所占据。这是一段完美的时光，无需思考自身，只需面对眼前纯粹的逻辑序列。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东西。文本的旋转舞动几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停了下来。
马奇先生盯着那个将他从入定nerdvana中惊醒的登录界面。
“请输入今日密码。授权人员可前往IT服务台获取。”
他在昏暗中微微一笑。看来今天不会像他想的那么平淡无奇了。自从他上次闯入后，对方似乎升级了安全系统。
这倒是件好事：他总算需要真正解决个问题才能进去了。
马奇先生掏出手机，浏览着他早前标记为待研究的、已泄露的M.E.G.内部邮件。他很快找到了想要的内容：一封几位技术人员之间的内部邮件，抱怨不断告知人们每日密码有多烦人。
经过约一小时的来回讨论，他们似乎达成一致，决定将密码设置为日期，这样少数需要定期访问这台死服务器的人就不用每次都询问了。
这种愚蠢到家的安保，安全性大概和果冻挂锁差不多，但这确实意味着马奇先生可以访问了。
他重新蹲下，在输入框中键入了日期。
040624
邮件中特别说明了格式是日/月/年，数字之间没有空格或字符，所以他照做了。
登录页面消失了，他终于获得了服务器的完全访问权限。
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于是他快速进入“调查”文件夹，然后是“组织”子文件夹。A.E.A.的文件夹就在那里，他将其彻底删除，没有经过任何存档流程。
某处的警报被触发了。也许服务器有一条单向连接，会向技术人员核实当前访问服务器的人员是否被授权。这是最可能的解释。
但这已不要紧。要紧的是，马奇先生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应该尽快离开。
他开始有点享受这个过程了。
2:03 PM
马奇先生继续在Beta基地内穿行。
整栋建筑虽已被惊动，但他被抓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警卫们全在错误的地方搜查，而他恰巧擅长躲避搜查。
更紧迫的问题是安保摄像头记录了他进入大楼的画面。当然，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他谨慎地摸到监控室，意外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按规程这里至少该留一名警卫，看来他们是人手不足了。删除过去四十分钟的监控录像只是举手之劳，他顺手将系统设置为暂停录制五分钟。
现在该离开了。窗户装着防盗栏，但这种防外不防内的设计通常内侧有开锁机关。他推开窗探出身，发现一捆粗电缆斜向下连接到对面建筑的一楼——这倒是个理想的撤离路线。
他拎起一把雨伞，随即陷入困惑：二楼监控室里为什么会有伞架？马奇先生暂时搁置了这个哲学问题，毕竟关于雨伞的沉思可以留到日后。
他单手将伞勾住乱麻般的线缆，另一只手紧抓公文包，纵身滑出窗外。重力牵引他下坠，电缆承重时产生的弧度则推着他向前荡去。
就在这借由几束塑料线路悬空飞荡、在敌区被全力搜捕的危急时刻，马奇先生却想起了雷恩。这或许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于他而言却再完美不过——他必须靠思念来驱使自己更快更好地完成任务。
此时雷恩应该采购完毕了。若是两人在一起，他们会漫步至公园花园，闲话家常；或是回到公寓打电子游戏、玩桌游；有时干脆依偎静坐，享受彼此的陪伴。这些琐碎日常虽平淡，却胜过任何刀尖起舞的冒险或精妙绝伦的破局之术。
这也正是他当初与A.E.A.签合同的原因之一：每周能有三四天自由支配，拥有大量陪伴雷恩的时间。
思绪收回时，对面的墙体已近在眼前。他看准时机松手，轻巧落在水泥地上几乎没发出声响。马奇先生掸了掸衣服，随即隐入街巷的人潮之中。
4:35 PM
马奇先生独自穿行在公园里。艾普尔先生Mr. April总在这里与他碰头。
这地方算不上隐蔽——毕竟四面八方都可能有人监视——但间谍在公园会面显然是种传统。欺诈鸟在背景里啼鸣，夹杂着数百只无面灵轻柔的脚步声。
他走到湖边的长椅坐下等候。不过几分钟，一个拎着熟悉公文包的高大西装身影便在他身旁的木椅上落座。
“M.E.G.的调查进展如何？”艾普尔先生问道。
“所有数据都被清空，他们想继续调查恐怕很难了。”马奇回答。
“很好。有人看到你吗？”
“没有，”马奇说，“监控拍到了些画面，但我离开前删掉了。”
“妙极，”艾普尔先生颔首，“干得漂亮。”
“报酬是多少？”马奇问。
“自己看。”艾普尔先生将公文包推过来。
马奇先生掀开箱扣，箱内是精心设计的隔层：一侧整齐排列着B.N.T.G.压制的钱币，另一侧防震槽里放着灰蓝两色的杏仁水。这份酬劳还算合理，但比不上他经手的多数任务——毕竟是内部任务，酬金本就偏低。
“你要了蓝色杏仁水？”马奇问。
“按你要求的。”艾普尔答。
“很好。”马奇递过一叠文件，“文书也填完了。”
艾普尔先生快速翻查着厚沓纸张，检查明显疏漏。马奇起身欲走，却被艾普尔抬手示意坐下。
“稍等，”艾普尔从口袋抽出张便条，“还有强制心理评估。恩主的命令。”
“行吧，”马奇说，“希望别太久。”
“很快，”艾普尔展开纸条，“就几个问题。”
“那开始。”
“第一题：‘你对初入后室的体验有何感受？’”
马奇望着前方灰绿交织的景色沉思片刻。“谈不上愉快，”他开口，“被该死的黄色走廊从女王陛下的安全机构拽到这儿，糟透了。不过总体来看我适应得还行。原以为会永远仓皇逃窜，现在想想这念头真够蠢的。”
“总体负面。”艾普尔喃喃自语着在薄纸上划写。
“第二题：‘你对当前生活的感受？’”
“没什么可说的……”马奇顿了顿，目光再度投向湖面，“有不错的公寓、贴心的伴侣，还有份能真正发挥脑子的稳定工作。现在的日子比我来这儿之前任何时候都好。这对流浪者或许算难得，但在前厅只是标配。”他沉默片刻，试图收尾：“发现无法离开时，我只指望能过上差不多的正常生活，但从没敢想能幸福至此。”
“那就记作‘相对满意’？”艾普尔确认。
“可以。”马奇答得淡然，内心却觉得这番肺腑之言被压缩成纸上的几个字实在荒诞。
“最后一题：‘你对人类在后室的未来有何看法？’”
又是长久的静默。“这很难描述，”马奇缓缓开口，“我观察着自己的生活，也看着别人的。其中确有亮色：人们或多或少能安居乐业。我们不再是漫无目的流浪的群体，而是形成了跨越层级的社群，每个人都能找到工作、安身之所。教育、勘探、物资收购……”他直视艾普尔的眼睛，“甚至是有组织犯罪。但我想说的是，并非没有希望。我们在后室开辟了让任何人都能生存的避风港，这让我觉得——或许有一天，整个后室都能像Level 11那样安全。”
“总体乐观。”艾普尔嘟囔着填完最后几栏。
马奇先生站起身。“完了？”
“是的，马奇，”艾普尔点头，“你可以走了。”
马奇先生转身匆匆离去，重新没入无边无际的城影之中。
5:03 PM
房门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马奇先生打开了门。
他返身锁好门，将公文包快速放在客厅的桌上。锁扣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肩头一整日的重负。
“亲爱的！”雷恩从卧室里溜达出来，声音轻快。
马奇先生最先感知到的，永远是雷恩独特的气息。那是柑橘调香水、杏仁水与他自身带着泥土感的少年体味不同寻常的混合。汗水浸润下的香柠檬气息，糅合成一种迷人又独一无二的芬芳。
年轻人穿着他最可爱的一套行头：一件彩虹螺旋渐变的短袖扎染衬衫，一条与他伴侣相似的淡蓝色正装长裤，以及一双奶油色乐福鞋。这身搭配着实随意，但雷恩的衣着向来毫无规律可言。
雷恩继续向前，却在注意到马奇先生脸上的倦容时停下了脚步。
“今天很辛苦？”他问道。
马奇先生没有回答，只是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他。雷恩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两人短暂地接了个吻。
“没事了，卢修斯Lucius，”雷恩用马奇先生的本名轻声说道，“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温柔地引导着对方走到沙发旁，两人相依着坐下，始终没有松开彼此。这沙发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舒适——里面的海绵几乎都解体了——但只要两人在一起，即便是石板也比任何精工细作的床铺更强。
雷恩轻柔地抚摸着卢修斯的头发，感觉着他的动作渐渐停止，沉入了睡乡。他也感到了一丝倦意。
雷恩也随之坠入了无梦的睡眠。
两个灵魂紧紧相依，在这充斥恐怖的世界里，莫名地寻得了安宁。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