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生-溪涧A大调轮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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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人呢?”

“我也不懂。干,我们明明是五个人的小队,怎么还会给那群玩意拆散了。”

“我也不明白,但是……你就没有发现这次的雾气稀薄了很多吗?”

“这倒不假,我甚至还来得及回头,而且隐约看见了虚影在俯身看着什么,耽搁了追我的时间。”考斯特轻掸身上黝黑而又清新的泥土,一屁股瘫坐在了溪涧旁的石头上。

在朽穿了的吊桥的另一端,虽然楠逡正尝试着手脚并用地将刚经历过“雾拐人”事件的惊心动魄之感传达给考斯特,但那种他素来擅长的讲演技巧却被一种无法压抑的安宁感觉给压制了下来,迫使他好好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把那个东躲西藏的顽固小团体给拉拢进主拓展组织

而在那凌驾于这片小峡谷的上方,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那幢镌刻着农神(Nrutas)标志的古朴木屋。自穿透薄雾的晨曦通道处远眺,那幢农神、花神、还有其他会和……“环保”扯上关系的神的信徒陋室就在那儿,高低不过50来米。“我说,既然只剩咱俩了,我们还是把强光手电开起来保险一点”,楠逡如此建议道。考斯特微微颔首,默许了这个建议。劫后余生的两人仰视天空,便看见了两束在白天薄雾间也清晰可见的光束混入了略显富态的晨曦光柱中,好似大腹便便的天光之神正在朝阳初升的青山中巡视一般。

但这两位刚为天神安上双腿的流浪者很快便做出了冒犯他的举动,他们用不知从何处运来的火盐罐头炸药把用来防卫不速之客的枯藤丛给炸开了,中断了他的美好逡巡之旅。

“啊,啊嚏!干,这火盐的味儿怎么比含硝炸药还要刺鼻。”考斯特喃喃道。“别把身子漏出去了,笨猪!你想被毒箭给射个透心凉吗?”楠逡把他拉回了树后。

他并非是小心过度。

3月,“神爱之繁生”的信徒在Level 2处公开兜售具有强成瘾性的小颗干果。
4月,神爱之繁生的信徒在level-185处用晾干的酸液马勃菌在几处人流量极大的月台上安放生物炸弹,所幸只有一枚被意外引爆,无人伤亡。
6月,M.E.G.的“极危敌对组织名录”内赫然出现了这个曾一度不甚起眼,而又令人困惑的农业,亦或是自然宗教组织,其性质被划分在了与臭名昭著的U.E.C.同在的生物恐怖组织一栏。
9月,消停了一段时间的该组织开始在Level 11的各个小巷内进行秘密的传教活动。

但不知是“恬静效应”在作祟,还是另一阵回忆的袭来,他放松了身体随意地倚着树干坐下:

2月,在亚格鲁格亚果本就已经十分稀少的果蔬歉收的情况下,这个奇怪的组织曾一度派出它的教众在Level 2内的货运货车上放上成箱成堆的水果与蔬菜,其行动所惠辐射到了附近的十几个层级。
5月,在疫疾的新型变种肆虐在Level 185等重要交通层级时,也是这个组织开始向M.E.G.提供特效草药的配方与原料。

但这一切对于楠逡而言,还是太过遥远,太过陌生了。他只能依稀凭借着这个组织之教众迥然不同的住所来判断住在这里的,究竟是十恶不赦的邪教徒,还是隐居一隅、珍重繁生的驯顺羔羊。

一簇石子飞过,看似危机四伏的草丛却毫无动静……楠逡便趴下身去。

匍匐在肥美的鲜草上,向木屋处缓缓逼近的楠逡心里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勃勃生机的爱抚。掠过他脖颈的是翠绿欲滴的葡萄藤,而非呼啸而过的自制弹壳;轻抚他胸膛的是还未结出硕果的南瓜梗,而非人血与那帮怪物的体液汇成的泽泊;吹拂过他乱发的是后室独有的狗尾莓果丛,而非实体在他身边蛰伏闪过的阵阵阴风。

在窗边迎接他的,则是一股熟悉无比的麦香味。抬头望向窗内,那令人安心的陈设也让他悬着的心落着了地。里面没有奇奇怪怪,气味苦涩的生物武器实验台,也没有沾满一片墨绿的毒箭磨制台。干净整洁,仅有些许灰尘在日光下如黯星闪烁。对面的青色被褥上悬挂着一面绘有农神标志的盾章。床下躺着一捆被防水布包裹着的木柴。

“这位朋友还真讲究。”考斯特也从树后走了过来。

“农神派吗?看来这种小团体也有自己的派系,他们自己的小体系里倒是挺统一的。”楠逡咕哝道。

“要是我也不用整天在环境天差地别的层级里奔波,能像在前厅里那样管着小农场就好了。”考斯特略带遗憾地一笑。

“但是,开什么玩笑,正是因为我曾经的悠闲和碌碌无为辜负了我太多在前厅的牵挂,我才决定在这个更是神奇多彩的世界里来场轰轰烈烈的后半生。”他又凝视着高悬在农神盾章上的海鲁姆神灯,自言自语道。

两人在那端详了这栋木屋良久,似乎沉入了烂柯之境。

突如其来的呜呜声吓到了两人,一直被慢火烘烤着的玻璃壶总算开了,麦香味儿似乎散播到了数里开外。锅里的燕麦粒和一些从Level 4内拿来的威化碎共舞欢腾着,而亚格鲁格亚果干与麦田蠕虫干则在壶底跳起了轮舞,好不欢快。喜爱安静的杏仁水清香时而夹带着缥缈淡薄的皇家口粮味儿一同逃出水壶。没错,光洁可鉴的灶台上正摆着一盒被细细切作小粒的皇家口粮。

“老天,再这么闻下去我就要先把自己馋死了。”考斯特推了推楠逡,“我们应该去另一侧的床边看看。”

楠逡点头,“我们走吧,反正主人也还没来。”

西窗之下,沐浴着晨光的那本软抄正散发着能让人忘却时间的迷人清香,一旁的板蓝根墨水并没有散发什么让人避之不及的腥臭气,而是某种花香精油的芬芳气息——绵长,隽永。翻开的那一页写着:供货清单

名称:塔尔玛尼亚
分类:学名——Papaver rhoeas L.,木兰纲毛茛目罂粟科罂粟属
花语:珍重再见,珍重离别,珍重死亡。
渊源:农神涅孺塔斯与一度为其挚友的花神埃罗芙在荧光藤之地处的溪涧分别,作别之时,两人的理念尚未到不可调和之地步,农神为她流下了带黑麦清香的泪,花神则为祂洒下带淡红虞美人香气的泪,最终造了每岁枯荣的塔尔玛尼亚,是为离别信物,在农神与花神派决裂前,它们仍是神爱之繁生组织内最为隆重正式的信物之一。
供应价位:0.6磅火盐/束——我宁可让到手的火盐或者杏仁水少点,也绝不想和脏污的B.S.C.染上关系,毕竟,在这种,稳定性……或者说是鲁棒性更差的社会里,我还是觉得硬通货更为靠谱些。

……

柔和的日光再次洒在了他们的头上,再度变得耀眼时湛蓝天幕的一角早是火烧的红色。屏息凝神盯着软抄本的两位探险队员这才醒过神来。

“我想我们再这样下去是等不到他的。”

“我明白,要是不早点回去的话,那帮行迹诡异的虚影没准又会找上咱们。”考斯特应道。

“总之,神爱之繁生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得复杂的多,我会把拍照留档的软抄本图片上交给对外联络部。”楠逡顿了顿,“就目前情况而言,农神派尚且算是个可靠的物色对象。”

考斯特踢走了枯藤堆尚未被风吹垮的最后一簇残枝,箭步走下了溪涧。那幢木屋的周边一切仍是如此生机盎然,古旧的枯藤已被尚无侵略之意的外界力量扫尽,其地下露出了翠绿的嫩芽。

溪流冲击着亘古坚韧的岩壁,楠逡回首,远处的密林里在渐渐模糊的晚霞下吞没了一株玄色的风信子,还有……那个正欲捧起它的绰绰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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