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个身,把自己往睡袋里挪了挪,祈祷着在我的意识完全恢复之前能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而,那不管用的。我又听到了旁边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声音。是谁会他妈在这个鬼时候做饭啊?当然了,除非是实体的话——很可能就是这样的。精神正常的人在这时候肯定不会做饭的。
我旁边的窗户——挂着带花边的窗帘——表明着现在正是“夜晚时分”。静静地,我伸出手,摸了摸那精致的花边,随后一把把它推走。我还小的时候,我会站在这里,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玩这些窗帘,用手抚摸着这些复杂的设计,把纹理尽数吸收到我的记忆里。
我应该离开这了。厨房里的那东西并不是它所自称的那个人。
我爬起来,视线越过我睡觉前推到窗户周围的那些精致家具的融合体。穿过客厅,有一道温暖的光线从厨房的入口处射入。
我们的厨房和客厅一样大,像以前一样一尘不染。我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围着它翩翩起舞,脚步轻盈,似乎是在做什么东西——我觉得是煎饼。
愚蠢的我啊,竟然在这种地方睡觉——这无疑给了它时间乘虚而入,扮演我“妈妈”的角色。
但是这无面灵也真够愚蠢——竟然觉得我还有兴趣再看她一样。我在这不同世界筑成的迷宫中度过的那些时光给了我一种新的视角来看世界。我悄悄从自己的睡袋中爬出来,把它卷起来塞进包里。我摸索了一会拉链,随后骤然把它合上,背在我的肩膀上。
“Lyric,亲爱的!已经是早餐时间了。你今天可忙活了——你爸爸两小时后要接你去参观大学。”
天哪,那在我脑子里——我现在所度过的每一秒都在恨自己陷入了那种虚假的安全感。
好吧,一分钟后我就要更恨自己了——因为这是一个让我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自我保护的完美机会。
“我才不走呢——我今天要和朋友们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站起来,看见那东西站在厨房的入口,瞪着我……以某种方式。
“你必须去。你知道我对于出门的原则是什么的。”
“我已经十八岁了——你不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再管我了。”
那个实体走近了——该死的。我真的很难不觉得自己在退缩,但我必须跑。尽管我其实很想和专横的父母对峙一两下子,但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我转向左边,跳过沙发的墙壁,飞奔而去,转向靠近沙发的侧面,绕过它,在后面迂回前进,然后冲进厨房。
“我爱你,妈妈,但是——天哪,我得自己做事。”我低语着,转身走入通往厨房的众多走廊之一。我可以看到光线开始从那些窗户中的一扇外射进来,我瞥了一眼墙上的画——它们都是超现实的、杂乱无章的景观画,没有任何逻辑或理由可循。它们底部的签名也如出一辙——我的堂姐妹,一位从未在艺术领域“成功”过的艺术家。
这条走廊看起来正向前无限延伸。有些区域看起来是重复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处在一个循环内——直到我看到右手边的一个入口。
我直直跑入。墙纸从宁静的白色变成了淡紫色,和我家避暑别墅里的那样如出一辙。随后,再一次,更多的画在墙上排列了起来。当我略微放慢速度时,一种嫉妒的感觉涌上了我的胸膛。
她至少有做过尝试,我尊敬她。她对每一件事都全力以赴,即使她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相对地,她似乎也为自己的努力感到高兴,也许这让她“真正的工作”的单调变得没那么难以攻克了。
追逐幻梦,想象不可能,以冲动的态度对待生活——随后找到一个明巧的方法来平衡你疯狂的行动和更疯狂的B计划……难道这不就是艺术的意义么?
至少,这不是它对我来说的意义么……?
似乎有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到达了走廊的尽头。尽头只有一扇门,上面满是贴纸和彩色缎带。慢慢地,我抓住门把手,打开了门。
迎接我的是一扇敞开的大窗户,温暖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在我房间的右边——最靠近门的地方,有着一张白色的桌子,而房间的另一边则是一张小床,上面铺着绣着黄色花朵纹样的白色床单。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物。我慢慢地靠近桌子,慢慢地探着桌子的下面——直到我找到了一个放着我的美术用品的小抽屉。
我把它抽出来。当我看到我的速写本还在那里时——它就在一个彩色铅笔袋旁边——不禁叹了口气。
我冒这个险是有原因的。我想再绘画一次——用我的美术用具。我最喜欢的铅笔被握在我手里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我轻敲素描本以让它轻响的方式——我当然知道,为此冒这个险是很愚蠢的,但是艺术在那么久一段时间内都是我的世外桃源,所以我来到这里寻找它是自然的。
我把速写本和铅笔袋拿在手里,捧着它们,那手法就像处理精致的玻璃。窗外的微风吹拂过我的头发,随后我转过身。我看到了外面——所以,这一定是个出口。
我换了另一只手来拿住我的桀骜,用另一只手把自己从窗台上拉了上去。我在中间的那点小空间徘徊着,随后一跃而下,骤然之间,我发现我自己处于一片很大的,雾蒙蒙的田野中,一座建筑物在我的眼角旁清晰可见。我深呼吸了一下,雨的味道充斥了我的肺。
随后我就把它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