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年老的男人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屏幕上的“所剩前厅人人数为八”,这句话同时被转移到木屋的各部分——他目光所能及之处。于是他只能看着那些由一个个字母组成的句子代表着现实扎进他的身体里去。
阳光从空中摔下来,摔进房间里去,他忽然想到自己也是同这阳光一样,是从空中摔进来的。在阳光下,三张照片被照得熠熠生辉,上面都是他的同伴,他们被遗留在时间的长河中。
早上吃过的麦片的味道还留在他的大脑里面,只能在思绪离开大脑时把它们带离。但忘川河中奔流的河水与人类将一同消散的事实占据着他的大脑,没有东西能进去了。
也就是在奔腾的河水中,他跟同伴们冲向前去。步伐之繁多,以至于这条河流被人们丈量出一个准确的长度来。
在忘川河的尽头,他发现空间正被分离。他不知道在写着这篇文章的时候,另一个世界发生着什么,对于那七人,他对仍然有同类幸存而感到慰藉,也对前路将尽而感伤。
那么在一切都即将结束之前,他准备再拍张照片,载体是文字,内容是他回忆中的切片们。他早已摈弃掉那些一气写完后室前厅人们过往的想法,而是将眼光投回自己那不足挂齿的过去。
在摄像机前,他看见无以为继的情感从他的脑海喷涌而出。但他想拍下来的,不过是草坪上的野餐桌布、迷蒙着雪雾的窗外以及午后无人在意的光线。
在草坪上。在雾气中。在光线下。
他透过他自己来回望
做着单调工作的午后
奥斯洛克公园与升职的信息,一个婴儿在公园中啼哭,为美好谱曲
小酒馆中的十杯威士忌啤酒
里斯本大街上的无端坠落
……
从暗黄色房间走到城市的路途
早已遗失的M.E.G.鹰牌证件照
同伴们的婚礼和葬礼
五十岁生日和同意辞职的消息
忘川河畔上,医生开出的“确诊思乡症”的信据
……
时间算是什么呢/空间算是什么呢
人类向前的二十年,新的时代已然出现
五号街道里充斥着令人费解的交谈
郊区里房屋旁的一片草地上,夕阳从草丛的缝隙间穿过
客厅里有一碗放在桌上的麦片,旁边矗立着一个公元2014年的台历
房间中的那个老人正在信笺上写着什么
不甚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