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日志:黑骑士修复物品01,实例24号

“测试日志,黑骑士修复物品01,实例24号。”

对她来说,这听起来已经很像样了。但无论再怎么努力,她也无法像个真正的科研工作者一样保持平静的语调。身上破烂的实验大褂、手中用胶带缠紧的磁带录音机,都证明着她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实验人员。

“现在对按键采取第24种连续输入方案,尚未取得任何成效。”她对录音机说道。随后她低声念了起来,“一,二,三……四……五。”手套的指关节处亮起了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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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响起的是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她的小录音机冒出了一缕青烟,麦克风被弄坏了。她慌忙拍打着手套,希望这倒霉东西赶紧停下来;当她的手心无意间从面板上划过时,手套总算停止了啸声。录音机里飘出来的烟越来越浓,最后腾起了火焰。她愤怒地脱下了自己的大褂,扑灭了录音机上的火焰;随着最后几点火星蹦出,这台设备彻底报废了。她的最后一条磁带在桌上化为了一团烧灼过后残留的灰烬。

去你妈的,傻逼东西!”她向后瘫倒在了办公椅上,双脚一蹬,连带着椅子滑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她参加的那一堆课程、傲视群雄的过人记忆、脑子里储备的大量知识,丝毫没有用武之地。她就不是搞科研的料,做工程也不行,当医生也不会,总之在这儿需要的一切职位她都干不了。她操蛋的下半生都要被困在后室里,这简直就是要把她折磨到死。戴安娜随手捡起了一罐Spummy1,试图在休息期间忽略警铃声吃点零食。与此同时,她的思绪也在逐渐飘远。

众所周知,后室对人类从来都谈不上友善。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虽然少但的确有——在这里掌握着大权,他们知道持续的杏仁水供应一定程度上能使人们安下心来;然而他们从来没想过,坚果过敏者该怎么活?她也就能勉强自我安慰一下,至少自己不用整天带着Epipen2东走西奔了——因为她一支也没有。她只要一不当心就会陷入过敏性休克,可这有关系吗?在这种地方,活着就比死了强吗?这种悲观是不是有点过头了?这些问题时刻困扰着档案员戴安娜·伊芙琳,让她夜不能寐——假如这里真的有夜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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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她扔掉手里的Spummy罐,扭头看向噪音的来源。在看清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可能是幸运,也可能是本能,或者是她小学的时候选修的跆拳道课程起了那么一点作用,戴安娜完成了一个后空翻,半跪着落在了地上,面朝声音来源的方向。你可能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背负步枪、全副武装的黑色人影。在戴安娜惊慌失措地再次摔倒之前,她看见那身影从墙壁中走出。花纹壁纸如水般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那正是一次完美切出的证明。黑影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来人在原地停滞了一下,似乎是在扫描眼前破绽百出的目标。随后,他有条不紊地在自己的左手手套上输入了一条指令。31132324。手套的指关节处像是充能般亮起了蓝光,随后耀眼的蓝色迅速覆盖住了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整只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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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定是一位黑骑士,她久仰大名的黑骑士。光华在空中流过,凝聚成一面造型如匕首一般的尖锐盾牌。盾牌似乎固定在了骑士的手肘处,但却离它的手臂隔了整整一英尺。它前迈一步作斜立状,双手上抬,看起来就好像做好了出拳的架势,或者是打算抓住一只淘气的猫咪。它就保持着这样紧绷的造型不变,不急不躁地缓步接近戴安娜。戴安娜打心底里不想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双手抵住了自己的办公桌。这次,轮到桌子表演后空翻了。

当你第一次进入后室,还没遇见过任何活人的时候,你将不得不独自学会一些保命的本领。其中最管用的一个就是,掀桌子。如你所见,后室里大部分办公桌的设计都是同一种样式——“上方”的桌面与“前方”的挡板直接相连,如果你坐在这台桌子后办公,那么起身走到桌前,就会发现自己的腿被挡板挡住了。然而,当这张桌子被内测拉下时,其桌面与挡板便会共同形成一个“向外”的表面,防御住上、前两侧,制造270°的安全空间,隔绝一切实体的窥探及攻击。而你则可以抓住桌子迅速退至墙边,堵住背后90°的死角。显然,这个技巧不是靠任何人教出来的。如果你不能养成时刻注意周身环境、规划安全措施的习惯,那么你几乎无法在后室立足。

在戴安娜蜷起身子的同时,对方的脚步骤然加快,于是她迅速伸手将桌子翻了下来,使出全身解数向后拉,试图将之与墙面拼合;而与此同时,那东西的第一击也猛然砸了下来。仅仅一击,汇聚着能量的盾牌尖端便将桌面砸出了至少3英尺的凹陷,轮廓清晰可见。但这还只是即兴表演的前奏。是的,这种办法的确很管用——它能骗过许多实体,尤其是那些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但显然,桌子另一头的家伙很清楚,只要把桌子砸开就能解决这个难题。在戴安娜最心爱的桌子被凿出一个窟窿之前,就仿佛灵光一现,一串数字在黑暗中划过了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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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手套上按下了这串编码,符文不负所望地闪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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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壁的裂隙之间渗出了诡异的液体,如同对抗重力一般喷薄而出;这些水珠在空中凝结,于她手臂上方数英尺处聚合成了一张圆形的透明晶壳。轰。戴安娜晃了晃手臂,更多液体溅射出来,汇集在了她的手指附近。轰。她注视着最后一滴液体固化,融入那半似尖刀、半似盾牌的水晶造物。轰。在桌面被破开的那一瞬,戴安娜本能地用左臂抵挡。攻击从那水晶之上滑过,猛地砸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那只手臂直接嵌进了后室随处可见的板墙之中,离她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只差几厘米,接下这一拳的就会是自己的脑袋。戴安娜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将已然不成形的桌台一脚踢开,那黑影连带着被撞进了房间的另一头。

戴安娜与黑影同时稳住了脚步。她前迈一步,手臂下垂护住前方,使漆黑的护臂与其上闪耀的护盾面向黑影。她发现对方也迅速地又一次找回平衡,做出了与自己近乎一致的行为,甚至更加一丝不苟。它在模仿我的跆拳道架势。她想着,缓缓向左边移动了几步。对方竟再次做出了相同的动作。直到这时,戴安娜才注意到,那神秘黑影的胸前闪烁着一行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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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对峙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但戴安娜却感到度秒如年。他们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不,三圈,直到戴安娜一个不慎,后退时踩在了桌子的残骸上,轻微趔趄了一下。然而,这片刻的疏忽在对方眼里显然正是进攻的号角,只见那身影立即改换架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戴安娜飞奔而来,速度远超人类的极限。借着脚下的踉跄,戴安娜勉强完成了躲避。全力以赴的一拳携着她此生闻所未闻的速度停滞在了一秒前她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条闪耀而寒冷的冰轨。如上次一般,这一拳中的力量过于庞大,笔直地轰入墙中,使得黑影再度陷入了僵直,弱点暴露无遗。戴安娜几乎是从墙壁旁爬了起来,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黑影手臂上的面板。她并非任人宰割之辈。那黑影缓缓地将头扭向她,戴安娜只能看到一对阴冷、空洞的眼窝,找不到任何生气;而此时,对方已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嵌入墙中的手上。

借着骑士分心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了房间。大约在10秒,或是15秒后,她听到了骑士挣脱的动静。铮的一声,想必是那武器似的拳头已经从墙体内脱出。紧接着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钢铁的行进越发急迫。她在一处转角躲好,深呼吸一口后便紧紧闭住了气,耳听得实体的脚步越来越响,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等它过来……她几乎是潜意识地思考着,不愿过早暴露身形。直到骑士已经近在咫尺,她才猛地转过墙角,手臂前伸。她将武器高举过头,直指敌人。骑士向她快步冲来,她稳住架势,手中的利刃对准了对方的脑门。

在那一瞬间,一切的阻力突然烟消云散。自己手中古怪的光刃穿过金属、直抵头骨,深深刺入了敌人的脑髓。然而就在那时,盔甲里的一切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留下的只是一副在动量与重力的推动下向前行进的空壳。

戴安娜颤抖着松开了溅满鲜血的手,那从手套中诞生的利刃自她的追逐者颅中缓缓滑落。全副武装的空壳向地面倾倒,瞬间穿过了地表,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若不是她还能看见在地上缓缓流淌的鲜血与脑浆,她可能会以为这一……或者两分钟里的遭遇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但这不可能。她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住墙面,才整个人滑倒在地上,双手舒展,喘着粗气。

我操?那他妈是啥?那他妈到底是啥?

这些问题在档案员戴安娜·伊芙琳的脑中不断盘旋,直到肾上腺素最终输给了疲惫,她才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浅眠。


半梦半醒之间,一片光景在她眼前划过。离奇得不似梦魇,恐怖得不似梦境。她几乎是无助地看到自己上膛,射击,向着似乎手无寸铁的人们。屠杀。对无辜者的屠杀。一遍,又一遍,直到永远。

初级档案员戴安娜·伊芙琳睁开了眼。

她捂住前额,头脑因脱水阵阵抽痛,又看了眼自己漆黑的左手,用右手扶墙,强撑着想要站起。换做平常,这种动作足以带起一个人了,但现在她却几乎丧失了平衡,刚一起身便又向左侧倒去,发出咣当一声。古怪的是,她并未感到疼痛,只是肩膀处传来一股柔软的触感。她向右一滚,沿着自己的手臂一路摸去,先是摸到了黑骑士手套的顶端,随后越过护肘继续向上……不会吧。她的肩膀被完全包裹在了一块巨大的肩甲里。她当初穿上手套的时候可绝对没有这种东西。戴安娜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见了自己的新装备。

她左肩上的护甲分量并不算轻,外形上带着金属特有的锋锐,却又为了适应肩膀的轮廓而足够圆滑。钢铁的边缘闪烁着淡蓝的微光,在戴安娜注意到它们的一瞬间便开始骤然变亮,难以置信的灵敏。要不是手机是个硬通货,她早就震惊地把它扔出去了。但她还是轻轻地收好了手机。戴安娜用手拽住肩甲板,想要在它又出什么岔子之前赶紧丢掉。但没门,这东西牢固的很。她试图去寻找这东西是靠什么固定的,皮带也好,扣子也罢,但现实是什么也没有。任何恐慌的挣扎都没法卸下这具诡异的装备,直到它彻底吞噬自己的身体。她对着墙面推、拉、扯、拽,直到最后彻底平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就算不去想这东西继续戴在身上还会发生什么,她也知道那个骑士铁定是冲着自己这手套来的,或许是她无意间搞出了什么追踪信号。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那一段尖啸声把她最爱的录音机给弄坏了。她思考了一下自己小实验室一般的居所,就在她常去的M.E.G.前哨站附近。现在回去不一定是个明智的选择。就算自己现在没被追踪,那地方估计也很难逃过骑士的追捕了。她只希望旁边那个哨点没受到自己的牵连。左臂上的武装散发着令人难受的热量,再加之心中担忧不已,她很快开始冒汗,这代表着有必要尽快找点水喝。她用左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发现手背上有什么小东西在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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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那个标记看了几秒,试图换个角度观察。但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那玩意儿也同时调了个个,与地板垂直的同时依旧指向同一个方向。哦,当然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破烂的白大褂(现在似乎永远也脱不下来了),向箭头指向的方向看去。它指着最近的走廊,自己刚刚过来的方向。在转角的地方它又会换个方向,戴安娜就这样跟着走了一会儿,直到来到一条死路前。那个“指南针”依旧笔直地指着墙壁,但却在轻轻震动着。过了几秒后,戴安娜意识到不是它在震动,而是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异样的感觉从左手延伸到全身,她每向那面墙走近一步就会越发强烈。她试着用手抵住那面墙,却直接穿了过去。墙的表面如水波般荡起涟漪,但从那触感来看要比水粘稠不少。不,要粘稠得多,她甚至很难把手再抽出来。她一步步后退想把手拽出来,但墙壁却像是橡胶似的随她的手向外拉伸,扯得越远,向回拉的力也就越强。最终她落了下风,被直直地拉进了那面墙。

这是她第一次完美的切出,与此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她跌了出去,但却没有进入新的层级。墙壁的样式一如既往,和她所居住的地方没什么不同,但这里没有任何出入口。同样的荧光灯嗡鸣,同样的昏暗光线。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面前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箱子,箱盖半开。在缓过来之后,戴安娜从墙壁缓缓地爬向不远处的那个箱子,甚至没力气起身。她好奇地翻开了盖子,看见了几个小巧的黑色圆柱体,以及相同数量的黑色塑料袋。她拿出一个小圆柱,在边缘摸到了一条窄缝。把顶部拉开后,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显然那是种液体。不是杏仁水。淡水。她将瓶口对准嘴唇,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不少都撒了出来。大概喝了快一升的淡水之后,她才坐了起来,在墙边靠了一会儿。在她现在所面向的方位,能看到一行字写在黑箱子后面的那面墙上,蓝色的符文仿佛永不熄灭。但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一样全新的东西,从未与任何符文一起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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