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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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你给我起来!」「什么?」「步话机声音听不清楚,你看看咋回事。」「哦,你事先要把这个东西……」

我从队长手上接过步话机,拧大音量按钮。

这人蠢货吧?

「M.E.G.前线指挥部呼叫第19小队,能听到吗?」他举起步话机。「这里是第9战斗队。信号通畅。」「B.F.P.F力量已经在1N3B出现,该区域为一座7层白色大楼。我命你部于标准时间两点前到达临近建筑物,并随时准备协助主力发起进攻,别迟到。」「哦。」

我垂头丧气地看着他放下步话机。双腿轻轻一旋,一搭,我就躺回那张不知属于哪个层级的长木椅上。

白光透过建筑物之间的空隙落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我伸手遮脸,冰冷的手表表镜从脸上滑过,一条细微的裂痕显示出它的老旧不堪。秒针的走动提醒我时间的流逝,我倦怠地将手抬起——一点三十七分。

这块区域大概属于一个冬季层级——暴风雪丝毫无缠绵悱恻之意,如砾石与粉砂一般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椅子靠背,在空中急速纷飞,似要席卷天地、覆盖日月,吞噬一切有形与无形一般。


我在无意识中回忆着上午的战斗。

对B.F.P.F储存错误方块的小型仓库的进攻演变成了一场拉锯战——双方似完全忘记人类身份一样,以野兽的姿态搏斗着。

厮杀和流血的人们。

星云喷射器狭长的火舌伸入橱窗——拖着火焰的身影冲出,扭曲脸孔逐渐被点燃融化。

各类武器似自骨髓中传来的密集射击声。飞溅的破片和灼热的气浪。令人窒息的剧痛。扭曲的建筑框架内肆虐的火焰。

战火停息后,我在街垒密布的道路上茫然行走。尚未散去的硝烟中分明没有一个人站着,无话不谈的战友和素不相识的敌手都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部分人的手脚肢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是被后室特异性武器所攻击,还是建筑坍塌所致?但更多人只是睁大双眼,全身动也不动地躺在地面,静静地凝望着灰蓝色的天空……


我走在队伍的前端,枪身上由后室娱乐印制的贴纸早已被雪水浸湿,使得玻璃纸上配色浮夸的漫画女孩的脸上仿佛有了泪痕,

进入临近的建筑物,我随便找块地方坐下,无视正向人训话的指挥官、讲着无营养话题的新兵和目光呆滞的中年人,仅仅盯着天花板发出毫无规律噪声的荧光灯发呆。

一点五十六分。

骤然间,一块涂鸦飘入我的眼帘——我盯着涂鸦看了许久。暴躁不羁的几何图形,让脑子里的驯服和狂热成分忽然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渴求压制,要是我离开怎样?

我丢下沉重的步枪,忽将那象征「为再临前厅付出一切」的M.E.G.的制式头盔一把扯下,忽将它放在脚底下狠狠踩上几脚。一旁的同级和上级吃惊地望着我。我朝他们扯了扯嘴角,又开始了破坏行动。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趣,便贴上一张诺克立普贴,一跨步切到了某个公园里去。

我躺在草坪上,抬头望着湛蓝明亮的天空,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如释重负一般。

清澈的溪流将草坪一分为二,在斑驳光影下,像是从天际淌下来的银河的缩影。我走在溪水里的鹅卵石上,尽情享受细细流走的清凉。

都他妈去死吧。探险者总署,监督者,兵团,武装部,错误方块开采队,都全他妈见鬼去吧!我为了那一份该死的流浪者积分,为了领取每月给养,就不得不去干你们不愿的苦差事。你们除了役使与欺骗,除了把量产的光荣与梦想批发给我们这些被忽视、被匿名、被忘却的流浪者,还会做些什么?你们何曾听到我们沙哑的、脆弱的声音?


「杭城,你给我起来!! 」「……嗯?」「你这神经病,打算睡死在这地方!?」「不敢不敢……」「把头盔给我戴好!」「好好好。」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了正冷冰冰的头盔,淡黄墙上的涂鸦逐渐清晰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全队已经做好进攻的准备,每个人的眼神都像在看怪异物体一样盯着我。

我端起步枪,看向手腕上的表。

一点五十九。

带着一根裂痕的玻璃表镜下,秒表正划过大写的十二。

哈,正好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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